《子夜吴歌：杜秋娘进宫》吴俣阳

22、歌舞升平（2）

　　崔善贞。崔善贞。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坐窗下，轻轻伸出指头，蘸着清水，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书案上。善良而又贞节的男子，为什么会像一缕二月的春风，蓦然闯进我盼春的眼帘，又像流水般匆匆逝去，再也不能潋滟我清澈的目光？
　　还记得，那一树一树如火如荼的枫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绽出了无限的风华，而我便和柔情似水的他欢快地穿梭在那蓊郁的林中；还记得，他第一次牵了我的手紧紧攥在他温润的掌心时，有一股起伏的暖流顿时溢遍了我周身；还记得，他在江边把那首小诗写在那枚红叶上的欢喜模样；还记得，他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青涩与懵懂。一切的景象，都宛若昨日刚刚发生的故事，在眼前来回地浮现，却又如春梦一场，在摇曳的烛火下，显现出的只是虚幻与不真实。
　　我真的认识他吗？我真在那片寂寞的枫林中邂逅过一个叫做崔善贞的书生？或许，只是我的梦魇，就像那个时常在我梦里出现的盛装女子，怎见得崔善贞就不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呢？梦耶？非梦耶？如果是梦，我的心为什么会如此之痛？如果不是梦，他为什么再也未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是一个梦罢了！母亲不知道他，玉凤都知不知道他，润州教坊的所有乐伎都不知道他，不是梦又是什么？
　　是的，他只是我梦中见过的男子。他玉树临风的身影，他温暖如春的笑容，他清澈明净的眼神，他出口成章的才情，他的青衫白袍，他的羽扇纶巾，只不过都是一个花季少女的想象，又如何当得了真？抬头，望向窗外高远的天空，我的心空洞而又紊乱，那颗颗珍珠般圆润的泪滴，已一行一行打湿了那一身还未来得及脱去的舞裳。真的是在做梦吧？难道那个崔善贞真的只是我寂寞的心绪编织出的一个幻影？
　　我不知道。昏黄的烛火下，他俊朗的面容再次浮现在我眼前，耳畔，是他站在枫树下吹响的一管玉箫，一声声，随着那片片逐波的流云，从江边缓缓传至我的窗下。箫声起起落落，我心忽悲忽喜。深深的惆怅里，我轻轻立起身，慢慢走向屋子的中心，挥一挥彩袖，迅即和着那若有若无的曲调，踏着心中的节拍，翩翩起舞。或许，只有跳舞才是真的，只有在舞中腾挪旋转时，我才能洞悉整个世界的真相，才能把那镜中月、水中花看个一清二楚。崔善贞，崔善贞，一个善良贞节的男子，真耶，幻耶？
　　轻轻，舞一片清风，我在心底默默念诵着他的名字，恍惚中，却看到他一身白衣白裤的打扮，携了一抹明月光破窗而入，就那样情深款款地站在我面前，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