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杜秋娘进宫》吴俣阳

19、人面桃花（9）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更是一场虚无的春梦。他终归是要走上仕途，成为那些达官贵人中的一员，而我也注定只是一个出现在歌舞筵席中为他轻舞长袖、陪酒卖笑的烟花女子。如果说他璀璨如同天上的星星，那我就是一朵黯淡的流云，如果说他是一朵华美绚丽的牡丹，那我就是一株默默无闻的小草。身份的落差早已注定我和他只能擦肩而过，或许，玉凤都知和母亲的话才是对的，作为一个乐伎，我不仅应该认命，而且还要守住我的本份。
　　音乐不断变换着节奏，我的身体也随着丝竹声的起起伏伏和不断腾挪的舞姿，时而扭曲，时而摇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难堪与心底的狼狈，于是，轻轻闭上眼睛，把所有的压抑与悲伤、难过与不舍、痛苦与不甘、恐惧与失意，都逼向了舞蹈中每一个出神入化的动作，那一瞬，我能感受到自己是真的与舞达到了合一的境界。这一支六么舞我已经练习了很久，无论付出多少艰辛与汗水，总是不尽如人意，为此更不知受了母亲多少斥责与白眼。而此时，我居然跳得如此出神入化，仿佛有天人相助般，每一个手势、每一个步伐，都堪称完美得无可挑剔，难道先前我一直跳不好它只是因为我还没有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玉凤都知总是说，不论唱歌，还是跳舞，都要融进自己全部的感情才行，而一个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乐伎的舞技注定不会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因为她们还没经受过爱情的洗礼，未曾体验过男女之爱的欢愉与痛苦，纵使跳得不完美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她教我跳舞只要求我在动作神态方面做到惟妙惟肖，倒不像母亲那般对我严苛得近乎无情。
　　是的，一夕之间，我已经体会到了爱情的欢愉与痛苦，想必在潜移默化中已将自己的全部体验完全融进了这支舞中吧？我不知道是该为此觉得庆幸还是悲哀？终于跳好了长久以来一直练不好的舞，这对以歌舞为生的乐伎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这不仅证明了先前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没有白费，更极大地鼓舞了乐人向更高舞技挑战的勇气，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如果跳好六么舞的代价就是一个歌舞伎刚刚绽开的爱情之花瞬即便要凋零，那我情愿永远都跳不好它。崔公子，你可知道，杜秋的身份虽然不能选择，但却是可以选择爱与不爱的？尽管你我地位悬殊，尽管明知你不会也无法娶一个乐伎为妻，尽管知道你我纵使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到最后也会失之交臂，但我还是想好好地爱你一次，哪怕只是永远躲在夜深人静的寂寞里，枕着你如水的目光，把你默默的思念，哪怕只是永远站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你远去的背影，不求拥有，只求暗慕，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