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1、今夕何夕

　　“赐你梦境，盼你成痴。”

　　“赐你梦境，盼你成痴。”

　　“赐你梦境，盼你成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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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无空洞的脑海里，只有这八个字反反复复，旋转跳跃着。身子仿佛陷在软软的棉絮上，又或者自己的身子早已不在了，只是残存的一缕魂魄，在深邃的莽苍中穿梭游荡。

　　原来人死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啊！一点也不美好。

　　这里既不是极乐世界，也不是蓬莱仙境。父亲，不对，是沈洛尘写的书又骗了我。

　　哎呀！或许是我做了坏事，罪孽深重，变成孤魂野鬼了吧。

　　好可怕！这样都不能投胎了……但总归比下十八层地狱，受销魂蚀骨之苦要好得多。

　　“喂！喂！”身子被人大力摇晃着，“快醒醒！”

　　糟了，是真的被抓到地狱了？！

　　“不要啊……我不是故意做坏事的，放过我吧！”变成鬼之后，说话声音倒一如往昔。

　　“我好怕疼！我真的知道错了……”苦苦哀求中带着撒娇的意味，也不知抓我的恶鬼会不会心疼怜惜。

　　“啊！”好痛，人中被狠狠掐了一下。恶鬼这是要做什么呀！

　　·

　　下意识地作出睁眼的动作，一条小缝露出明亮的光芒，刺痛了沈凌汐习惯黑暗的眼睛。逐渐适应之后，她完全睁开了不大却明亮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男子面庞。

　　满月般皎洁的面容，弦月般诗意的眼睛。黑羽睫毛沾着晶莹水珠，半张薄唇露出白玉皓齿，并不高挺的鼻子却令人赏心悦目，只脸上稚气未脱的狐疑表情是为美中不足。

　　沈凌汐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父亲那样轮廓分明的俊脸，还会有这样一张面庞，让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可是他离她未免太近了些，近到可以感受他短促的呼吸，一簇簇的热气。沈凌汐感觉很不舒服，正欲挣扎起身，却胸口一紧，倏地喷出一口水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略矮鼻梁。

　　那少年吃了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用水擦去鼻梁上的水渍，一脸不悦地注视着沈凌汐又咳了半晌，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来。

　　“你是谁？”

　　“想要做什么？”

　　“我这是在何处？”

　　发完一连串疑问，沈凌汐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浑身湿透，光鲜亮丽的衣裳紧紧裹住略显瘦弱的身体，镂金玉簪束起的墨发不断滴下水来。

　　父亲的白袍经年如故，镇上男子的葛衣布衫粗朴乏味，一瞬间，她觉得眼前服饰华美的少年恍若神仙中人。

　　哼，这小丫头刚才还那样惊恐，清醒之后倒是理直气壮地问起问题来了，好笑！那少年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柔和的声调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我叫陆璞，璞玉的璞。刚才看到你突然出现在海里，我跳下去将你救了上来，你现在在我家的船上。”

　　看着她瞳孔逐渐变大，一脸吃惊的样子，陆璞觉得更加好笑了，但仍然不动声色。

　　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沈凌汐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个唤作陆璞的少年，此刻才终于将目光移开，细细打量眼前的世界。

　　碧蓝的天，浩淼的水，头顶不时有白色的鸟儿掠过，波涛阵阵拍打着船身。“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未曾亲眼见过大海，却早已从诗句文章中窥得一鳞半爪，在想象的辽阔中遨游飞翔。

　　此刻亲身泛舟海上，亲眼见着海天一色的壮景，亲自尝着海水的腥咸味，听着海浪的吟唱，感受着海风的酣畅，她还是被深深震撼了，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哇”了一声。

　　陆璞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打量着眼前这个无知的少女。发觉他奇异的目光，沈凌汐羞怯地垂下眼帘，轻声说：“谢谢你救我。我之前没见过海，所以才……”日光温润，烘着她身上的水蓝纱裙，梳着垂挂髻的头发也暖融融的。

　　陆璞咧嘴一笑，“没关系，我见怪不怪。不过你……”

　　“璞儿！璞儿！”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传来，凌汐抬头望去，只见一鹅黄衫子的婢女拥着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向他们走来。那妇人头戴金步摇，颈环八宝璎珞，披着“国色天香”牡丹纹云肩，堆纱大红绿绣花长裙曳地，好生气派。

　　她走近前来，目光关切地看着陆璞。婢女会意欲将他扶起，他却用胳膊挡开，自己站了起来。妇人目光移到坐在甲板上的沈凌汐，又望向陆璞，问道：“璞儿，这位姑娘是？”

　　陆璞望向海面，头也不回地冷冷答道：“我从海里把她救了上来。”

　　妇人应当是陆璞的母亲，沈凌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深作揖，礼貌言道：“小女子沈凌汐不慎坠海，幸蒙陆夫人、陆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无数话本中女孩被英雄从恶霸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皆作如是一番论调，她便照样学来，应当不失礼数，同时心里暗夸了一番自己的小聪明。

　　陆夫人银盘般的面庞上堆满慈祥，温柔言道：“沈姑娘快快请起。原是如此，那璞儿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她带着笑意望向陆璞，见他望着沈凌汐，便也向她看去。这么多目光向她投射过来，凌汐有些尴尬，低头躲开了他们的目光。

　　“小玉，你带沈姑娘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吧。”鹅黄衫子的婢女应了一声，上前拉起沈凌汐向船舱走去。沈凌汐走之前仍不忘再作一揖，以尽礼数。

　　“璞儿，你也去沐浴更衣吧，以免染上风寒。”陆璞点头称是，随之而去。

　　·

　　在被小玉拉去船舱的路上，沈凌汐才意识到陆璞家的船真是庞然大物，自己幼时在天溪上坐的竹筏真是相形见绌，无地自容啊！就连传言中郑和下西洋所乘的“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的宝船也不过如此吧。对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呢？

　　只见紧拉着她的小玉面无表情地快步走着，也不看她一眼。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玉姐姐，你知道郑和吗？”

　　小玉面不改色，淡淡答道：“听说过。”

　　看来真如父亲所言，现在是大明王朝。沈凌汐“哦”了一声，“那如今可是崇祯年间？”

　　小玉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怪异，继而平静答道：“自然如此。”

　　父亲没有骗她，外面的世界果然是明朝崇祯年间，只是桃源镇那些无知的人们故步自封。念及此，委屈与感伤同时涌上心头。

　　来到船舱入口，小玉带她走了下去。本以为船舱中会阴森幽暗，不曾想其中明朗开阔，别有洞天。沈凌汐又惊叹了数声，却见小玉头也不回地向长廊深处走去，于是快步跟上。眼前掠过一扇又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她有些眼花缭乱，终于小玉停下了脚步，推开了黄花梨镂雕云纹房门，拱手示意她进入。

　　踏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十二扇云母围屏，绘着十二位姿态迥异、摇曳生姿的拈花美人，迷眼媚骨。“一月水仙姣，翩翩不浊尘。二月梅花俏，凌寒傲雪贞。……七月荷花摇，碧波映浴神。……”

　　沈凌汐正端详着十二扇屏风上的诗句，小玉上前轻轻拉开了屏风，露出了香柏木浴桶，冒着白蒙蒙的热气。沈凌汐随之进入屏风后，正目瞪口呆之际，却发现小玉正在解她的衣带，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玉姐姐，我习惯一个人沐浴，就不劳烦你了。”沈凌汐尴尬言道，面上微微泛红。

　　小玉的眼神中带着几丝犹疑，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先出去了，沈姑娘随时吩咐。”

　　沈凌汐微笑点头，目送她出了房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麻利地脱掉衣裙，钻到木桶里去。温热而芳香的水没过全身，她努力回忆着坠入海中的感觉，或许因为尝到的并非冰凉而腥咸的海水，她一无所获。

　　不过是一夕之间，便从千莲峰包围下与世隔绝的桃源镇来到了茫茫大海中不知去向何方的华贵宝船，翻天覆地的变化令她心惊。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可周围的一切都真切得快要窒息。猛地钻出水面，她用被水汽氤氲的双眼环顾华丽而陌生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好，就算是我错了，我把一切都还给他们了，再无亏欠。

　　不过，真如她所言——这是真正属于我的世界吗？

　　沈凌汐心中百感交集，终究还是归于平和。无论是与不是，既然已经被旧的世界残忍抛弃，那么就勇敢坚定地面对新的世界，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

　　沿着长廊，鹅黄俏丽身影飘到了一扇比之其他更为雕琢不凡的檀香木门，轻轻叩门。

　　“进来吧。”屋内之人慵懒答道。

　　得到许可，她轻轻推门进去，见夫人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眯着双眼，惬意安详。榻旁立着两位柳黄衫子婢女，绵软摇着月圆团扇，见她进门，手上的力道不免加了几分。

　　陆夫人仍不睁眼，只把手一抬，柳黄衫子婢女便放下团扇，退出房门。她缓缓睁开眼，作起身之势，小玉立刻上前扶她坐起，为她捏肩。

　　陆夫人笑道：“你这才离开我一会儿，我倒浑身不舒服起来了，别人伺候总也不合我的意。你说你日后不在我身边了，可如何……”

　　小玉微微皱眉，按摩着的双手停顿，“夫人又拿小玉打趣呢，小玉怎么可能会离开夫人！”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柔和道：“好，好，不说这个了。那沈姑娘安顿下了么？”

　　“沈姑娘正在沐浴，不愿小玉伺候。不过……”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仍然娴熟。“不过小玉觉得这个沈姑娘有些不一般。”

　　“如何的不一般？”陆夫人语气平静。

　　“她问我现在是不是崇祯年间，似乎有意扮得愚蠢，会不会是阉党余孽派来……”

　　“住口！”陆夫人激动地打断她，“你说话的分寸可要把握得仔细些。”

　　小玉垂手立在一旁，声音颤抖道：“是，小玉失言了。”

　　“嗯……我看这个沈姑娘言辞诚恳，举止有礼，不像是什么坏人。再说你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掉到海里还是璞儿救了她，总不会有人派这样一个女孩子实施什么大计吧。你无须多虑，去服侍她梳洗更衣，一会儿带她来用膳吧。”说罢，陆夫人又稳稳躺下，阖上了眼睛。

　　“是，小玉告退了。”她走出并关上房门，朝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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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钟情梦感谢大家的阅读，新人请多多关照！
本文融合了修仙神话、时空转换等多种元素，是真实的历史，亦是虚幻的仙梦；有轻松诙谐，有庄重肃穆，有残酷血泪，更有儿女情长。
很希望更多书友能够喜欢我的文，欢迎收藏评论，我会坚持日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