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黄]Love is like a boat》千玦

2、第 2 章

　　黄少天跟他爹妈说了要去参加世邀赛的事，并积极承认错误道不能陪他们去旅游了，回来补上。
　　他妈表示，不怪你，早就知道你不靠谱。

　　“真不是我的锅。”他哄着他老妈，“我也不知道突然会有这么个比赛，不过这次是以国家队的名义去打，为国争光呢！”

　　黄妈妈在儿子的花言巧语攻势下迅速妥协，说去吧去吧，少个电灯泡我和你爸还能清静点。
　　黄爸爸也表示支持，嗯，好事。

　　当然是好事了！黄少天忙不迭重复，可转瞬又觉得哪里不对，为国争光是好事还是少个电灯泡是好事？

　　隔天两人一道把电灯泡送去了机场。这几年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多年在集体生活和竞争氛围中的浸淫让他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心理上都比同龄人更加独立——诚然他是拥有比大多数人更值得引以为傲的天赋，并且受尽眷顾，可正因如此，才更加明白必须时刻保持紧张和自省。又因为频繁的赛事和商业活动需要，全国各地的奔走于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可他爹妈似乎没这意识，每次出门，只要有机会他爹妈都会坚持送他，像送那个十五岁的小鬼离家，要一路看着他被人领进训练营才舍得回头。

　　体育局对电子竞技项目给予了充分重视，具体体现在给这帮顶级职业选手提供的住宿条件和训练环境的优渥程度上。以及，还给他们送来个老熟人。大家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嘲讽脸时纷纷发出了诸如“冤家路窄”、“上了贼船”的感慨。

　　而黄少天在感慨之余还生出了一丝郁闷。他和领队没仇。不，他和领队还真有些新仇旧怨，但眼下不是因为这个。

　　周泽楷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地和他打招呼？还能在开会的时候顺着他的话给叶修补刀。还能在吃饭的时候颇为自然地坐到他对面。该说他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无所谓了反正一个意思。

　　倒不是说他就有多放不下，只是对方表现得太过于心无芥蒂，映衬着自己心里那点介意就显得多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只有他需要面对这份纠结，想到这一点，心里难免漫出了些微妙的不平衡。

　　群体行动的时候还能有所克制，单独和这个人相处的时候，这份不平衡就持续发酵着让他想讨个说法。什么说法？咱俩现在掰了你多少也给我表现得郁闷一点？好像也不是。就像现在，那个让他不平衡的对象正站在自动贩售机旁边，什么动作都没有，什么话也不说，还是让他心神不宁。
　　冤家路窄，上了贼船。是只有这一层有贩售机吗？

　　纵然心里跑起了火车，面上也只能四平八稳。他按下确认键，槽里掉落了一瓶联盟赞助商饮品——他代言的那个系列。拿了东西是准备立刻溜号的，可想起来B市之前喻文州有意无意的提醒，便没挪开步子，又顾及着心里那点尚未平复的纠结不太想去搭话，挣扎之间只好退到窗台边假装淡定地喝饮料。

　　周泽楷慢吞吞地选下一听柠檬茶，起身看了看他，也走到窗户边上。

　　“打住，”他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之类的客套话就别说了。”

　　“没说呀。”周泽楷眨眨眼。

　　话痨不说话了，换个人站旁边大概会感慨一阵如魔似幻，可旁边站着的是个无口。于是两人一个比一个静默，一边窗台趴一个，各自喝着各自的饮料，似乎谁都不打算先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其实有些似曾相识，同样的场景大概要追溯到他们分手。

　　大约一年前，整个过程和现在如出一辙的静默无言。毕竟生活里的枪王向来寡言而柔和，即便是处理不太愉快的事情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好脾气，以致于他们连一次像样的口角都没有过。

　　印象中也有过一两次聊到某些不太适合被提及的话题，他没管住脑子，话一出口就心知要遭，下一秒周泽楷会一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皱着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也不会真的说什么。根本症结大概在于，一个说不清，另一个又觉得说清了没劲，于是似乎也就没了争执的契机。况且两人都是标准的行动派，应付矛盾有更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案——滚个床单把这页翻揭过去，然后心照不宣地谁都不再提。

　　可还是分手了。回想起来那时候其实就有几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自欺欺人意味，虽然现下已经无所谓了。

　　分手嘛，不外乎三个字，不合适。

　　不是相处后终于发现无口和话唠属性相悖，而是这种不合适原本就横亘在两人面前，即使是在那段最为亲密和热烈的时光中也不曾消失过。只是那时候他们更年轻，更无知无畏，即便逆风而行也因为颠簸中有彼此而甘之如饴。等待时间将柔软的表像蚕食，眼前露出冰山的尖尖一角——不用撞，就能预见是怎样的头破血流。他很明白他和周泽楷是不同的，周泽楷有更合适的选择，在荣耀之外也可以成为让多数人羡慕嫉妒的普通人。

　　人们常说恋爱中的人没有智商可言，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反而格外有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他毫不怀疑周泽楷有一天会回归自己的航线。

　　说没有不舍是假的，可其实也没有花多少时间沉湎其中。不是因为预见了结果，而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和周泽楷已经分手了的实感。在一起本就聚少离多，最初他经常会觉得他们其实还没有分手，不用再过多久周泽楷就会飞来G市或者他飞去S市和他一同度过又一个假期。偶尔觉得不适应的时候，比如遇到一点开心的事想到告诉对方，几秒的功夫又能把这点倾诉欲压下去——比不发文字泡还简单，毕竟是真的没有目的且不需要特意被摆上台面的事。

　　所以就连这点怅然都很淡薄。地下恋可能就是这点好，平时隐蔽工作做得太到位，分开后连矫饰和负担都不必有。

　　后来到了假期，从俱乐部回到自己公寓的第一个晚上，他一恍神打碎了喝水的杯子，清理碎片的时候下意识想，下次见面又要再去挑一对。

　　就是这个念头浮现的下一秒，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像这样的再度相邻而立是意外。临时队友，不久后比肩而战，也仅限于此。

　　眼看手上的瓶子要空了，黄少天说，“决赛我看了。”

　　周泽楷垂着眼睛，铝制罐子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水汽在他手掌边缘凝聚成小水珠又迅速滑落。

　　他没说话，黄少天又说上了，“老叶那家伙太变态了，不过那种不计后果的打法也没什么可借鉴的。而且他已经退役了，明年你们最大的敌人可是我们蓝雨。”

　　这家伙太不会安慰人了，可就是知道他在安慰人的自己也挺奇怪的。

　　周泽楷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黄少天似笑非笑地发问，“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他犹豫了一下。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那么点别扭，黄少天又笑了一下，“我就那么一说，对着前男友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话说回来打比赛的时候可别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影响，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彼此的职业素养自然是不必质疑的，当年谈着恋爱为个冠军戒指拼得你死我活也不是没有过，哪怕时移势易，对荣耀的这份心是不会变的。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掩饰心里那点“介意”，周泽楷自然是懂的，也知道对方并不需要他表态，可此时他其实想说点别的。

　　“少天……”

　　咳。

　　两人同时一愣。叶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不远处的贩售机旁，看两人齐齐看向他，便没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聊着呢，我就来买包烟，你们继续。”说着弯起腰往机器里塞硬币。
　　“靠！”

　　黄少天迅速反应过来，气呼呼冲过去拽着叶修的领子往楼下走。

　　“等会儿等会儿，哎我的烟！”

　　周泽楷看了一眼贩售机，默默取消了那包烟，换了罐刚刚黄少天买的饮料，拉开拉环慢慢喝了一口，窗外两道人影逐渐消失于视野之中。

　　被一路拉回宿舍的荣耀教科书仍在负隅顽抗，“干嘛，男男授受不亲啊黄少天！”

　　黄少天没心情吐槽，他把门一关，黑着脸问他听到多少。

　　“也没多少，就……全力以赴？”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你的决心哥收到了，会帮你传达给上头领导的。”

　　“别废话还有呢！”黄少天不领情。

　　“前男友？”三个字说出口，黄少天的脸色眼见着又黑了几分。叶修假装没看见，又接着说，“可以啊少天，联盟的脸面都让你拿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过听哥一句啊，始乱终弃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靠，什么叫始乱终弃，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黄少天忍不住骂道，过了会儿又有些垂头丧气，“算了我不跟你贫。”

　　他跟叶修交待了一下两人交往过已分手的客观事实，对领队进行了一场思想道德社会心理综合辅导，又从“侵害公民隐私权认定”说到“被出柜可能会对当事人造成的精神伤害”，中间提出考据若干、实例若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唯恐不能感化对方。因为拿不准对方能听进几分，又神情肃穆地说，“我能信任你吗老叶？”

　　“我是无所谓但周泽楷还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你必须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听见没？你要说出去我真敢弄死你，听见没听见表个态，说话呀叹什么气。”

　　叶修脑袋嗡嗡作响，惆怅得分外想抽烟，可手伸向身侧只摸到空空的口袋，只好又叹了口气，“至于吗，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

　　黄少天冷呵两声，“不好说，你本来就不怎么靠谱，总之你先保证。”

　　叶修认命地行行行我保证，起身说，“敢问剑圣大大我现在能去买烟了吗？”获得许可后叶修立刻拧开门，没走出去两步又探回半个脑袋，“对了哥还有句话。”

　　黄少天瞬间一脸戒备，“你想说什么？”

　　“小两口吵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什么是那什么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

　　“滚！”

　　叶修一乐，“得，看来你知道，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