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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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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里,老二杨林两口子伺候两个孩子睡下。
杨林打着哈欠说:“吹灯,省点灯油”。
媳妇把手挡在杨林和油灯之间,不屑的说:“三弟屋里还点蜡呢,你咋不去吹?俺衣裳都还没脱,你急着吹灯省俭给谁?”
杨林一听,拨开媳妇的手,不由分说一口吹灭了,黑暗里悉悉索索脱着衣服说:“三弟能中秀才,你能不?两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点灯费油干啥?没有灯你衣裳脱不下来?少在俺跟前说这种混账话。”
媳妇一看杨林认了真,知道自己男人的德性,说点别的还好,就不能说三弟的半点不是,只好闭了嘴,也摸黑解了扣子脱衣服。
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声说:“诶,你觉不觉得老三家从娘家回来没有前几天的泼辣劲儿了?还能进灶房做饭,定是知道自己理亏,认错服软了。哼,她仰仗娘家底子厚牙尖嘴利,俺也不是软柿子任她捏。”
老二只躺着不说话,媳妇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问你话咋不吭声?哑巴了?”
杨林扯住被子往头上一蒙,没好气的说:“管好你自己的嘴,咱家就天下太平了!”
媳妇气得猛地翻身背对着他,杨林也不理睬,一会儿竟欢乐地打起了呼噜。媳妇只好自己气愤了一阵,也迷迷瞪瞪的睡了。
西厢房里老大跟媳妇说起晌午去接弟媳妇的事儿,老大叹口气说:“咱只说弟妹人懒嘴刁,之前俺心里也犯嘀咕,觉得三弟娶了这样的媳妇,还真是有些委屈,今儿见了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才知道,县里人过的啥日子,咱过的啥日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那屋里的气派我是说不上来,连端茶倒水都有丫鬟,俺看三弟妹在家是连衣裳也不必洗的,更别说做饭、下田了,她不会也是情理之中。”
老大媳妇沉默了一阵,语气哀怨的说:“照你说的,俺们这穷家小户人家的女儿嫁到你们家,活该出力受累;大户小姐到了你们家,就该全家人哄着、供着、伺候着。”
老大在被子里面胡乱摩挲了一下媳妇的手,嘿嘿笑道:“俺哪是这意思,俺是说呀,弟妹猛地到咱们家,还不习惯,亲家老爷和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对咱家又极力帮衬,俺看弟妹这次回来也和气了不少,咱们要耐着性子多担待她一段,慢慢就好了。”
老大媳妇想到,林湘芸给家里孩子带了成套的笔墨纸砚,今日回来也不似往日那样横鼻子竖眼,还烟熏火燎的做了饭,礼节上人家是没什么可挑的了,自己又是个做大嫂的,按规矩也该带个好头儿。见男人这般说,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杨老爹和杨母送走了石头,回屋里摇头惋惜了一回这孩子,说到科考,杨母两眼亮晶晶的说:“他爹,你说咱唯棠能不能中状元?”
杨老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想让三儿中状元,那也得先让他进京赶考,准备好路上的盘缠再说吧。”
杨母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是啊,后年大考,再过一年开了春差不多就该出发了,听人说那京里的吃穿住行都比乡下贵许多,没有四五十两银子,进京赶考根本没指望。一大家子人勒紧裤腰带,一年到头也就落个四五两银子,离这四五十两还差得远。
杨老爹磕磕烟斗,下定决心一般说:“不管咋着,也得让唯棠进京考试,咱这一大家子人,我就不信想不出来一个法儿。早早歇了吧,明儿一早起来捡粪去,让庄稼多收几斗,好给唯棠换盘缠。”
满院各屋的灯相继熄灭了,只剩西边房里烛光跳跃。杨唯棠侧耳听院里没了动静,把煤油灯端上书桌,替换了桌上红烛。
林湘芸正坐在床前,敲着头回忆那句疑点重重的话,“其妻杨陈氏,直隶鹿港人。”
这姓氏和籍贯都对不上号,那我怎么跟他成亲了?
难不成日后杨唯棠还要再和我离婚又结婚不成?
又或者史书记载错了?不太可能啊,既然连姐姐都能记上,还能把老婆搞错?
她设想了种种可能,又被自己一一排除。
忽觉眼前似乎暗了一层,抬眼一看,透过帷幔隐约看见杨唯棠好像在换桌上的灯。
之前见他稳如泰山,眼不离书,几欲开口都憋了回来。
眼前这位可是超级学霸啊,按书上说的,那是连中“六元”,意思就是说这一路考试,每次都是第一名,从未失手;四十岁就做了文渊阁大学士,相当于当今□□总理。
林湘芸作为一个资质平庸、成绩中下等的小学渣,面对这样一位饱读诗书、政绩显赫的超级学霸,自觉矮了半截,气势也短了不少,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现在看他放下手中纸笔,终于寻着个机会和他搭话,感觉自己最好尽早获知些信息,把“我是谁”这个问题搞明白。
林湘芸掀开帷幔,却见并不是燃尽了一根蜡烛换了新的,而是蜡烛换成了煤油灯,那灯光跳跃如豆,比之前昏暗了不少。
她有些诧异:“相公,为何换了油灯?”
杨唯棠笑笑:“我见娘子悄无声息,以为你睡着了。爹娘哥嫂们觉得读书费眼神,不许我用油灯,其实我把火苗调大些一样明亮,蜡烛用起来太浪费。”
林湘芸顺势说:“相公,既然蜡烛浪费,油灯费眼,不如早些歇息了,明日清早你早些起床读书也是一样的,既为家里省了油,又不费眼。”
杨唯棠略一思索,爽快地合上书本,站起身来说:“娘子所言有理,那今晚就早些歇息吧。”
之前一直纠结于自己是谁,还没腾出精力想过晚上怎么过,看杨唯棠起身,林湘芸再现代、再先进,毕竟还是个大姑娘,听他说歇息,忽然一阵心跳加快:“这就歇息了?怎么歇息?同床共枕?我还是个纯净女青年啊,不经世事,不想结婚生孩子……如今穿到一个已婚美人身上,难道就要一头扎进婚姻的坟墓出不去了吗?”
这边林湘芸心里翻江倒海,那边杨唯棠倒是超级淡定,从容说道:“娘子,你先睡下,我来熄灯。”
林湘芸犹犹豫豫来到床边,床看起来只有一米五,两条棉被,可她知道晚上温度很低,两条被子是要两个人一起盖的,这可怎么睡啊?怎么睡啊?
但是杨唯棠就站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的静等她先行睡下。
林湘芸只好心一横,眼一闭,拉开被子,匆匆脱了外套钻进被窝,牙齿发颤的说一句:“熄灯吧。”
屋里陷入一边浓稠的黑暗,杨唯棠走过来了,悉悉索索脱衣服了,被子被掀开了,躺下了,然后,然后,寂静无声,只剩均匀轻微的呼吸。
他,睡着了!
他睡着了!
这就是挨着枕头即睡着的典范吗?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林湘芸狠得牙根痒痒,痒痒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好失败,居然能让个少年郎毫无感觉的睡了,好像身边躺着的压根就不是女儿,而是一截木头,真是太失败了……
沮丧了一会儿,忽地又开始庆幸,没想到这相公不仅仅是如柳下惠,根本就是唐三藏一样道行高深、清心寡欲,对女人全无兴趣。这下反倒可以高枕无忧了,即使那直隶鹿港的什么姓陈的女人半路杀出,我林湘芸照样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