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凡》风璃君

1、第一章

　　道家有云：道可道，非常道。
　　万物皆有其道，一花一木有道，一鸟一兽有道。人亦有其道，甚至每个人都有其道。千百年来，多少英雄豪杰、巨子伟人在这片被世人称之为“华夏”的土地上，纵横驰骋，追逐着自己心中的道。儒家有道，是为“尚贤礼德”；鬼谷有道，是为“天下纵横”。
　　人虽然会逝去，但追逐道的脚步却不会停止，正是由于一代又一代的人不停地追寻着道，传承着道，人类才会发展。

　　幽州地界自古处于九州边缘，与北方的匈奴部族接壤，虽谈不上民风淳朴，然则也不喜与人争斗，故亦鲜少有伤天害理之事。然而，幽州某地的地下深处，藏着一个神秘的洞穴，这个洞穴呈圆形，约莫有半个市镇那么大，洞壁上雕刻着传说中吃人的四只怪物魑魅魍魉的石像，这个洞穴的正中央有一块黑色的长条形石碑，这个石碑上面什么都没有刻，却周身萦绕着一股不详的气息，泛着令人胆寒的绿光。这里其实是一处剑魔的遗迹，如果那些居住在幽州的平民百姓知道在他们每天生活着土地之下，有着一个这么诡异的地方，一定会寝室难安，甚至举家逃离幽州。
　　这个洞穴虽然是藏于幽州的地下深处，却并不是了无人烟，隐于黑暗之中，相反，这里的洞壁两侧每二十步就挂着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洞穴灯火通明。身穿黑袍，戴着狗头面具的监工，拿着长皮鞭在洞内巡来巡去，监视着一排排衣衫褴褛的劳役，稍有不如意，便赏他们几鞭子。那些劳役肩上扛着粗麻绳，拉着几人高的巨石，将它们朝着洞穴中心的黑色石碑拉去，那里有一个未完工的祭坛。火光将整个洞穴映成了血红色，扭曲的人影在洞壁上来回浮动，洞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被鞭子抽打的劳役的痛苦哀号，此番情景颇似民间常说的红莲地狱。
　　浑浊的空气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劳役们机械地拉着巨石，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行尸走肉更为贴切，他们掩藏在凌乱邋遢的长发之下的瞳孔空洞无味，灵魂早已经被抽走了，剩下的只是一副冰冷的躯壳。一种名为“绝望”的瘟疫在无声无息中蔓延开来，一点点地啃噬着每个劳役的心。
　　其中，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叫天羽，他头发蓬松，衣衫褴褛，看起来与其他劳役并无多大差别，他异色的双眸正死死地盯着前方，沉默地拉着比他高一个人的石头，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粗麻绳已经磨破了他肩膀上的皮，可他毫无感觉似的，只顾着继续前行，仿佛他也是一块石头。然而，在他瑰丽的双眸中，映着浓烈的憎恨，就犹如地狱的烈火一样，要烧尽目光所及的一切。
　　天羽的皮肤白皙光滑，虽然因为艰苦的劳作，多少变得有些粗糙了，然而，和那些常年劳作的人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一看就知道他的出身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只是不知怎么会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几年前，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被丢进几人合住的监牢里，他一个人独自的蜷缩在角落中，极度的恐惧笼罩着他。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谁来救救我啊······
　　他看着他监牢中其他的几名劳役，目光中充满着哀求，可是，却并没有人回应他。周围的人看他就只有冷漠甚至敌视的眼神。在这里，没有同伴，没有朋友，大家都只是被强迫在这里做劳役的，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所以，他只能选择一个人像蝼蚁一样，战战兢兢地活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很慢很慢，一分一秒对他来讲都是折磨，活下去这样在平常人看起来极其简单的事情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犹记得，在他来到这里几个月后的某一天。
　　不远处的监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一个劳役因为无法承受绝望，而选择了死亡。
　　“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求求你，快放我出去。”跟死掉的劳役住在一起的另一个劳役跪在木栏前，一边敲打着木栏，一边苦苦地哀求监守，狰狞的脸上混合着悲伤与惊恐。可是，监守丝毫没有理会这个劳役，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
　　“啊——”又一声惨叫想起，监守无情的将一跟锋利的铁棍插进了这个劳役的心脏之中，他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了几下就死去了，他的脸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只能在内心中这样不停地想着，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恐惧。这些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他早已看惯，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选择不停地去逃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不知何为希望，不知何为未来。
　　他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渐渐地，他开始变得麻木，绝望在侵染他的意志。
　　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存在什么希望，只有死亡。
　　他蜷缩黑暗的角落里，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心往黑暗的深处堕去，等待着自己在某一天的终结。
　　某一天，监守拽着他蓬乱的头发，粗暴地将他从监牢里拖了出来，再把他丢到了空地的中央。
　　他爬了起来，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皮肤黝黑的劳役。这些监守为了取乐，想让他们两个互相博斗至死。
　　他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然而，那个劳役一个闪身，轻松地躲过了他的攻击，接着用脚一绊，他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高大的劳役对着他的肚子和脸就是一顿毫不留情地猛踩，血丝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不久，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要死了，终于能从这个地狱中解脱出去了，然而，他却一点都不高兴。眼泪从他的眼角滴落，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丝呐喊——他想要活下去。
　　他不愿就此放弃，他不愿毫无作为，他不愿像蝼蚁一样死去。
　　他在黑暗的深渊中拼了命挣扎，想要抓住那一缕微光，却怎么也抓不住。人生第一次，他憎恨自己那么软弱无能，强烈地渴望着变得强大。那一刻，憎恨染遍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血液像滚烫的岩浆一样在他的体内沸腾。
　　他一个翻滚躲开了那个劳役的脚，之后，在他疯狗一般的攻击下，那个高大的劳役的脖子被他咬断了。他被平安地送回了原来的监牢之中，但是从那开始，他变得一言不发，竭尽全力地做好一切，只为了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打破这个牢笼的束缚，使自己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