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秦末》鬼月

36、第三十一章 绿珠

　　回到驿馆后，楚南宫站在冷情的院落之中嘱托绿珠：“绿珠，我怜你可怜，知你并无害人之心，所以以试药为名救下你，你今日就可以离开这里，好好照顾自己，这里有些银两，去过自己的日子！”
　　绿珠心中震撼，大大的双眼雾气朦朦，“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南宫和采薇的面前：“南宫先生，绿珠从小父母双亡，再也没有去处，南宫先生是个好人，对绿珠有再造救命之恩，绿珠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先生的恩情，就请先生收留绿珠，今生绿珠愿终身侍奉先生！”
　　采薇望着地上清秀的可人，楚楚动人，令人怜惜，刚要上前想要扶起绿珠，却被楚南宫猛然拦住，采薇不懂地注视着楚南宫。
　　楚南宫将银两塞进了绿珠的手中冷言道：“绿珠，不是我不怜悯你，我向来喜好清静，我和师妹小薇在荥阳并不想被人扰，习惯了单独生活，所以，绿珠，我不能收留你！”说完楚南宫拉起采薇进了驿馆，身后传来了绿珠凄凉的哽咽声。
　　刘邦赏给楚南宫的驿馆格外清幽，刘邦赏给楚南宫的几个丫头都被楚南宫回绝了，为了安全，整个驿馆只有楚南宫和采薇，日子倒也清静。
　　春雨绵绵，始料未及，来的突然。天气乍暖还寒，说不出的凉意。
　　楚南宫和采薇都已经熟悉了21世纪人的生活，所以饮食起居倒也相似，彼此相似相伴，竟似亲人一般。
　　“那绿珠还真的很可怜，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有狠心的一面！”采薇透过窗子望着跪在院子中的绿珠，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全身，夜已深更，昏暗的院落中只有绿珠一人：“你难道真的就让她一直这么跪着吗？”
　　楚南宫沏了两杯热茶，递给了采薇一杯：“不能心软，我们轻易收留人，万一暴露了身份，无疑是自投罗网!”
　　“可是那绿珠是你自己讨来的，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这已经将近半夜，她再这么跪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采薇站了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伞，刚要出门却被楚南宫拦了下来：“采薇，我们不能收留她……”
　　采薇突然推开了楚南宫，放眼望去，绿珠竟然晕倒在地上，采薇夺门而出，楚南宫紧随其后……
　　绿珠的眼前一片苍茫，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了自己，抬眼望去，扶着自己的竟然是南宫先生身边的女子：“小姐，求求你，收留我吧！”
　　“先起来再说！”采薇接过楚南宫递过来的水喂绿珠喝了几口，想拉绿珠起身，岂料被绿珠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小姐，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真的无路可走，没有人肯收留我，现在乱世之中，我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你们都是好人，绿珠就做牛做马侍候你们，小姐，求你不要赶我走……”绿珠哭得凄楚，和着雨水、泪水都流进了自己的嘴里，最后竟变成了呜咽声……
　　采薇用手擦了擦绿珠的脸，宛然一笑：“你的名字很好听，绿珠，我们就相依为命吧！”采薇抬眼看了看楚南宫，楚南宫一张俊容展开了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他们突然明白这不是21世纪，这样一个女孩子在这个乱世之中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小姐……”绿珠惊喜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叫道，激动地死死抓着采薇的手：“小姐，绿珠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绿珠，她是我的师妹，你可以叫她小薇姐，你留下来正好也和她做个伴！”
　　绿珠喜极而泣，就这样走进了采薇的命运。

　　四月，西楚的前锋钟离眜竟然逼至荥阳城外，项羽的大军近在眼前。刘邦下令大小诸将，紧闭城门，一时间，荥阳城危在旦夕。
　　树木行行，月拢轻纱，星宿满空。
　　项羽还未来得及脱掉战时的盔甲，抬眼仔细打量远处的荥阳城。乌骓马疲倦地半卧在地上，痴痴地注视着主人的执着。
　　“子羽，你夜以继日地赶到荥阳，就为了楚南宫吗？”范增怜惜地看着项羽，虞姬毫无消息，在这乱世之中，范增心已绝望，愈发疼惜项羽：“傻孩子，不要苦了自己！”
　　“爷爷，我相信采薇会回到我身边的！”项羽微微一笑，清俊瘦削的容颜有着憔悴：“她是和楚南宫离开平阳的，现在楚南宫就在荥阳城中，我就不相信抓住他，我会找不出采薇？”
　　范增走到了项羽身边，拍了拍项羽的肩膀：“采薇的心一直在你身上，那个傻丫头让你费心了！”
　　“爷爷，幸好您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一定会找到采薇的！”
　　“希望如此！”
　　次日清晨，东方做曙。项羽刚醒，恒楚就闯进了大帐，因为汉使楚南宫求见。
　　正在擦拭龙泉剑的项羽身子紧绷，死死地盯着恒楚：“你说什么？”
　　“大王，汉使楚南宫求见！”项羽手指紧绷，双眼清澈通明，却令人胆寒，冷冽地感觉不到温度，他猛然披上一件雪白的儒衣，冲出了大帐，来到帐外。
　　曙光初照，楚南宫青衫孤影，站立在坚甲利兵之中，无剑、无刀、无锋，淡定从容，仿佛身至世外，远离尘嚣。
　　项羽缓缓走向楚南宫，清冷冰裂的眸子注视着楚南宫一举一动；楚南宫迎着项羽的目光，莞尔一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项羽，听人传闻楚霸王嗜血无情，俊美非凡，彭城之战宛如战神，以三万骑兵尽歼刘邦五十六万人马，如入无人之地，势如破竹。此刻楚南宫竟然吃惊的是项羽如此清雅，他们竟然有相似之处，眼神同样的清澈，只是，一个凌厉，一个温柔。
　　楚南宫细细地打量着项羽，褪去了盔甲，儒衣裹身，清冷坦荡，天生几代人打造出的贵族气质尽显无疑，这样的男子怎能不被采薇所爱，所牵挂！
　　“将南宫先生请入大帐！”项羽一转身走进了军帐，坐在了上方。
　　楚南宫走进帐中，项羽不发一言，手撑在席案上，清澈的眸子安然不动，注视着楚南宫。
　　“楚南宫给大王行礼了！”楚南宫从容不迫地施礼。
　　“你也敢来见本王？你不怕本王杀了你？”项羽的话毫不留情，手已经握住了龙泉剑柄。
　　“大王不会杀了南宫！”楚南宫盯着项羽握剑的手，轻轻一笑。
　　“哦？为什么？”
　　“因为大王要知道虞姬的下落，因为大王要找到虞姬……”
　　“仓啷”一声，龙泉剑寒光惊现，已经架在了楚南宫的颈项，项羽勃然变色，怒不可遏：“采薇到底在什么地方？”
　　“大王，我也不知道虞姬到底在什么地方！她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我是她的师兄！”楚南宫定睛望向项羽从容淡定：“大王认为江山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
　　楚南宫突然抛出的问题令项羽有些诧异，但是项羽冷笑了一声：“江山和虞姬本来就是我的！”
　　“大王您太贪心了！世上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望大王不要太过执着！”楚南宫叹了一口气突然都怀中拿出了一块古怪的石头，方方正正，扁平微薄，光亮可鉴。
　　“大王，这是虞姬让我交给您的……”楚南宫伸手将黑石递给了项羽。
　　“这是什么？”项羽盯着黑石，没有去接，疑惑地任楚南宫的手定格在空中，手心中的黑石散发出浅浅的光彩，竟然隐隐约约地映衬出两人的面孔，令项羽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柔顺许多。
　　“大王害怕吗？不敢接吗？”楚南宫挑衅地话尖锐，项羽收起了龙泉剑，伸手接过了黑石，奇妙的是他竟然可以感觉到黑石带给他的平和和温暖。
　　“这块黑石唤作‘清角’。传说黄帝统一天下，无所不能，将女娲娘娘补天遗留下来的一块灵石打磨成十五面上古宝镜，最大一尺五寸，唤作‘开天’；最小的一寸，被后人称为‘清角’，黄帝常将‘清角’随身携带，因为‘清角’可以辟邪、凝神、缚魂、束魄，鬼神不伤。它是一面神器，师傅将它给了虞姬，虞姬让我转送给你，并嘱咐你一定要将它时刻戴在身边，它百利而无一害！”楚南宫喃喃道出“清角”的神秘和宝贵。
　　项羽冷着俊容，将“清角”放在了席案上，自己坐在了席案后：“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一番鬼神之论，其有道理？你凭什么说这是采薇给你的？不要忘了，你是刘邦的使者，敌人的使者！”
　　楚南宫冁然而笑，随手拿出了一块雪白的丝绢，递给了项羽。
　　项羽展开丝绢，心潮摇撼，手指竟然有些颤抖——雪白的丝绢上只有两句诗：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项羽的心泛起痛楚，眼前浮现出往日情景：采薇如花的面孔，清澈的双眸，如水的青丝，妖娆的身子依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诉说着她所知道的故事，那个关于“飞鸟与鱼”的故事，讲到悲愁处，竟然抓起他的衣襟擦着眼泪，让他哭笑不得，采薇好似梦呓，将脸死死地埋在他的怀中一遍又一遍地问：“子羽，我们绝不做飞鸟与鱼，好吗？”他揉了揉她泪水涟涟的脸颊嘲笑她：“傻丫头，就算你是鱼，我也是能入水的鸟！”她笑了，笑颜如花：“我讨厌那个叫做项斯的诗人，我记得他有一句诗‘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我想，如果你是鸟，我一定是会飞的鱼！”他大笑，拥她入怀……
　　“她到底去了哪里？”猛然项羽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楚南宫。
　　“南宫已经答应了虞姬，不能说，只是请大王放心，虞姬一切安好！”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项羽青筋皱起，问得难过，问得愤恨。
　　“这是大王和虞姬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大王见到虞姬，她自会和你解释！” 楚南宫看着项羽复杂的表情，有些惋惜：“大王，南宫该说的都说了，今天南宫来这里，是想告诉大王‘夫争天下着，必先争人’，战争力量的源泉是民众、是百姓，大王勇猛无比，可是尸横遍野，百姓颠沛流离，不绝如缕，大王能否给南宫时间，南宫一定说服汉王，开城迎接大王，结束战争！”
　　“来人啊！把他捆绑起来！”项羽突然站了起来，大喝一声。
　　猛然间，从帐外冲进来了数名侍卫，刚要上前，楚南宫喊道：“且慢！大王一向是个信守诺言之人，常言道两国开战，不为难来使，大王这般是为何？”
　　“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项羽冷笑了一声：“给你时间？还是给刘邦时间？两国开战？刘邦小儿有资格变成我的敌对吗？你满口的巧言令色、虚与委蛇？杀你一百遍都不为过！我今生最讨厌诡诈狡猾之人，你利用虞姬骗取我的信任，可是，在这个世上，任何和虞姬有染的男子，我统统不会放过，你说，我能让你活着离开楚营吗？”项羽说罢，龙泉剑疾如流星，迅猛地刺向楚南宫……
　　项羽身手快的让人惊叫，电火行空，楚南宫轻轻地叫道：“我死了，虞姬命悬一线！”
　　项羽腾地冲到了楚南宫的面前，龙泉剑甩在了身后，双手抓住了楚南宫的衣领：“采薇到底怎么了？她在什么地方？很危险吗？难道她在汉营吗……”
　　“我答应了她不能告诉你，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回去，虞姬很危险，没有人能保护她……”楚南宫盯着狂怒的项羽，一字一字说道。
　　“混账……”项羽几乎想将楚南宫捏碎，咬牙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那大王可以赌一把，赌一把虞姬的生死！”楚南宫如水，波澜无惊，笑得清真。
　　项羽猛然松开了楚南宫，大吼一声：“来人呀，把汉营使者平安无恙地送回荥阳城！”
　　“南宫告退！”楚南宫理了理衣襟，施礼退了出去。
　　楚南宫刚离开大帐，项羽的龙泉剑凌厉地砍断了大帐中的案席，项羽愤怒地立于大帐之中，手指因愤怒竟然微微颤抖：“将卞……”
　　将卞被传唤到大帐中。
　　“你带人混入荥阳城中，给我密切关注楚南宫，有夫人的一丝一毫消息都要向我禀报！我一定要拿下荥阳！”
　　两军对垒，混进荥阳城是多么地困难，可是将卞一脸无畏，领命退了下去。

　　楚南宫回到荥阳城，便被带到了刘邦的宫中。刘邦也没有想到，项羽兵临城下，点名要见楚南宫，在刘邦的强迫下，楚南宫出使楚营。
　　罗曼轻纱，彩衣妖娆，宫闱之中一片逍遥自得的景象。
　　“南宫来的正好，你这个师妹真是有意思极了，学府渊博，尽知天下奇闻妙事；能歌载舞，妙极了，妙极了！”
　　楚南宫刚刚走进大殿，就听见高台之上刘邦爽朗的笑声，侧眼观望，竟发现了立于高台之下，罗曼之中的采薇，楚南宫一眼就看出了端由——但见采薇左手掩藏在宽大的襦裙衣袖之中，不用猜，楚南宫也明白那宽大的衣袖之中的玄机，想到这，楚南宫的一颗心紧张地没有着落，如果自己晚回来，如果采薇自己擅自行动，如果……不能想了，不敢想了。
　　他猛然向前奔去，来到了采薇的身边，伸手抓住了采薇不安份的手，紧紧地攥在身边：“大王见笑了，小薇不懂规矩，还请大王恕罪！”采薇想摆脱楚南宫的束缚，但是他固执地强硬，自己楞生生地不能左右，抬眼，望见了楚南宫警告的目光，只能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后。
　　刘邦饶有兴趣地望了一眼采薇轻轻道：“南宫，令师妹可以经常在宫中走动，你不要吓坏她了！”
　　“小薇，你先回驿站，我这里有军事和汉王商议。”采薇有些不情愿，目光迟疑着，最终向刘邦施礼，退了出去。
　　走出宫闱，采薇一颗心跌宕起伏，胸口沉闷，双手紧握，竟然对楚南宫生出恨意，他看出了她的意图，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杀死刘邦，那么近，那么近地接近了刘邦，一切都被楚南宫制止……
　　“小姐！”绿珠在外早已等候多时，望见了采薇，快速地迎了过来。
　　“绿珠，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叫我小薇姐就可以了！”采薇看着一脸无辜的绿珠可怜的模样，不觉心生怜意：“我不是告诉你不用等我吗？你就站在外边等了这么久吗？”
　　“绿珠喜欢等小姐！”绿珠婉约一笑，天真无邪：“小姐，我们回去吗？我这就去找马车！”
　　“不用了，绿珠，你陪我走一走吧，我们步行回驿馆！”采薇回身，眯着双眼望了望身后的高墙，心中不觉百感交集，此生，她只有一个想法了，就是杀死刘邦。不能再见项羽，不能再爱项羽，也不能再去想未来，只有为他做最后的傻事，努力地，再努力地杀死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