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秦末》鬼月

35、第三十章 妖娆荥阳

　　三十、妖娆荥阳
　　公元前204年，采薇已身处汉营。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只是南宫先生身边的师妹。
　　楚南宫为了她，投奔刘邦，成为汉营中人人敬仰的南宫先生。
　　离开平阳时，邹衍送给了采薇三件礼物，其中一件是一面精致的人皮面具。采薇每次戴着这张面具，总是会想起《聊斋》中的那个喜欢画皮的女鬼，勾魂摄魄，细致地一笔一笔描绘，无非为了博得王生的爱怜，而她呢？半生颠沛，无非也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远离他，为了保护他，她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尝试。
　　楚南宫望着眼前的女子，青衣裹身，长长的青丝妖娆着双眼，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具后掩藏着绝世风华，她已不是他的采薇，她比采薇妖娆，比采薇复杂，可是，他依然放不下她，脑海中深深保留着采薇染血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祈求他，哀求他，告诉他不能忘了她，他没有忘记她，记忆深刻地让他断肠，可是，她已忘记了他。
　　“南宫，你不该卷入这个天下！”采薇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借着昏惑的灯火望着楚南宫俊逸的面孔：“你是一个如此简单的人，这个混乱的天下只能玷污了你，你应该离开！”
　　楚南宫淡淡一笑，坐在了采薇的身边：“你不用再劝我了，你已经属于这个天下，我就不会离开这个天下，是我累你卷入这里的是是非非，所以我一定保护你，像哥哥一样保护你的！”
　　采薇的手微微颤抖，她怎能不知道楚南宫对她的深情，只是他完全为她，甚至怕她心有隔阂，以兄妹相待，她终究要辜负他的一翻拳拳深情。
　　“我来这里，是要行刺刘邦，你也要保护我吗？”采薇死死地注视着他，逼问道：“我想要杀死刘邦，为了项羽，我要杀死刘邦，你也要保护我吗？”
　　“我帮你杀掉刘邦！”楚南宫轻轻握住了采薇那双发颤的手温柔地说道。
　　“你傻了吗？我这么做全是为了项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听不懂？你这个傻瓜！全天下那么多好女子，我不值得你这么做！”采薇猛然抽回了双手，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转身跑出了房门……
　　楚南宫眼神明亮，望着采薇的背影消失在屋子中，嘴角牵动了一丝苦笑。
　　采薇刚刚奔出房门，迎面撞上了张良，张良后退了一步，抬眼，双眉微皱，目光如炬，臆测地盯着采薇。
　　采薇诧异地向张良施礼轻轻道：“张大人一定是来找南宫先生吧，我这就去启禀……”
　　张良微微点头，有些急切地看了一眼亮灯的房间……
　　突然间，大门打开，楚南宫青衫一闪，走了出来：“原来是张大人呀！这么晚，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张良匆忙上前，一把抓住了楚南宫的手：“贤弟，话不解释了，快随我到主公那里，出事了……”
　　楚南宫望了一眼采薇，采薇微微点头，两个人简单收拾妥当，随张良来到了刘邦设在荥阳的宫闱。
　　刚到门外，采薇和楚南宫就已经感觉到里面紧张的气氛，整座院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慌乱一团。
　　楚南宫刚走进院落，刘邦拨开众人，飞快地冲向楚南宫急切地叫道：“先生！快来看看小儿，我知道你医术高超，快来看看小儿……”楚南宫随着刘邦来到了后院，刘盈房前已经跪了一片丫头仆人，每个人都是颤颤兢兢的，匍匐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采薇跟随在楚南宫身后来到了刘盈病榻前，帷帐之后，一个清秀苍白的男孩子全身大汗，开始了昏迷。楚南宫俯身为刘盈把了把脉，观察了刘盈的全身症状，问道：“大公子什么时候出现症状的？”
　　跪在床前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满脸泪痕应声道：“今日申时，大公子开始全身肿胀，疼痛，头晕，呕吐，发热，大夫都瞧了，都没有找出病因……”说完，女孩开始哭了起来。
　　刘邦气的大喝一声：“哭什么哭？大公子还没有死呢，真是晦气！”
　　女孩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发抖，不敢言语。
　　楚南宫突然掀开刘盈被褥，伸手解开了刘盈的衣衫，放眼望去，刘盈的前胸后背出现了几个红点，血红鲜艳，刺人眼目……楚南宫示意众人后退，伸手将床上被褥抖开，但见刘盈赤裸苍白的身子，女眷统统转过了头，男人都看见了刘盈身下爬出了几只相同的小虫，八爪，身上布满红斑，楚南宫快速地抓起床上被褥将小虫抖落在被褥之中交给了下人：“赶快将这些用火烧掉！”
　　“小薇，把我药箱拿来！”
　　楚南宫接过采薇递来的药箱，拿出了刀子，将刘盈身上的红点处划开十字形小口，放血，用药消炎，并用火罐吸毒，最后在伤口处涂上了捣烂的半边莲，包扎了起来，随后，在伤口上方距约心脏15厘米处用袋子扎紧，嘱咐下人每隔半柱香的时间放开，再扎上，反复如此。
　　做完了这些，众人发现刘盈苍白的面孔渐渐好转，眼神半昏半醒。
　　楚南宫开了一副药单子，吩咐刘盈清醒后服用。
　　做完一切，楚南宫才开始向刘邦解释：“大王，大公子不是发病，而是中毒了，刚才那些小虫应该是剧毒的“黑寡妇”毒蜘蛛，不过现在毒已经解了，大王不必担心，过些时日，大公子就会无恙！”
　　刘邦的脸不是颜色，他阴沉地盯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戚夫人。采薇偷眼望去，发现戚夫人果真美貌如花，神色间皆是慌乱，怕这毒蜘蛛事件多少和她有些关联吧！但见，戚夫人雾气蒙蒙地双眸抬起，楚楚动人地盯着刘邦，霎时间，刘邦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跪在脚下的侍女：“绿珠，你一直服侍大公子，大公子被毒虫叮咬，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大王，冤枉啊！绿珠什么都没做，绿珠也不知道这毒虫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叩首如捣，泪水涟涟，委屈无限。
　　“来人啊，拖出去，杖毙！”刘邦轻轻道。
　　“不——大王，绿珠冤枉啊！”女孩子凄惨地叫声刺痛了采薇的心，分明看得清晰，刘邦牺牲一个侍女息事宁人，这下毒的幕后主使人，他却想包庇下去。
　　采薇刚要开口，楚南宫伸手拉住了她，将她藏在身后：“且慢！大王，这侍女服侍大公子不周，罪孽深重，留她不得……”
　　众人哗然，皆望向楚南宫。
　　“但是，她小小年纪，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加害大公子，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大王，下臣这些日子尽心研究了些草药，恰巧缺了试药之人，不如将她留了下来，赐予下臣，做那试药之人，一举两得，不知可否？”
　　“好吧，看在南宫先生的面子上，绿珠，我就饶你死罪，你就去为南宫先生试药吧！”
　　绿珠轻轻颔首，满脸惊恐，无助地望着楚南宫。
　　随后，刘邦留守自己的心腹守候大公子刘盈，其他的人都随他来到了他的养心阁。
　　大厅中陈设华丽，服御辉煌，所有侍卫皆站两旁；满庭中，香雾缭绕，陈列着檀木食案，食案上，餐具精美，酒意香飘。
　　采薇跟随在楚南宫身后，抬眼偷望不觉紧张，宴席两旁皆是熟人——张良、陈平、郦生、萧何、纪信等以及英布。
　　刘邦将楚南宫让与自己位置的左边，采薇默默跪坐在楚南宫身后，隐没于宫纱布幔之后，毫不起眼，向所有大人的侍女一般默默。
　　“让众人久等了，幸好有南宫先生在此，否则小儿性命堪忧！这第一杯酒我敬南宫先生！”刘邦说着，端起酒杯，敬酒给楚南宫。
　　楚南宫谦恭地接过刘邦的酒，一饮而下：“这是南宫应该做的，多谢大王赏识！”
　　“大王，大公子无恙最好，可是钟离眜率兵万人，往截敖仓粮道，抢去甚多，我方将士败于钟离眜，钟离眜已经催促项羽发兵，项羽已经大举西进，向着我们荥阳出发了……”萧何忧心忡忡的话一出口，众人心旌摇曳，有些坐立不安。
　　“那钟离眜的确是一员猛将，可惜呀……”刘邦叹了一口气，今日得知项羽倾国而来，进攻荥阳，感觉到芒刺在背，食不甘味：“尤其，荥阳城内，粮食缺乏，钟离眜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项羽亲自来犯，爱卿们可有好主意？”
　　楚南宫安静地注视着一屋子的人才，泰然处之，不动声色。当采薇听到“项羽”两个字的时候，心几乎跳了出来，手已经开始出汗，无法抑制的心跳让她全身麻木，心潮起伏，像被撕碎了又合拢上，合拢了又撕碎了，反反复复，痛了又痛。
　　郦生抬头望着刘邦说道：“大王，项羽手下全是猛将，更何况此时他倾国而来，我们怎么能够抵挡？为今之计，大王应该分封各路诸侯来牵制项羽，曾记商汤灭夏，善待分封夏人，周武灭纣，也善待分封了各路诸侯，而暴秦嬴政吞并了六国，却一统天下，所以才会迅速灭亡。今天大王一定要吸取前车之鉴，顺天命，出师有名，若大王分封六国后嗣，六国人民必感恩大王，肯定愿意拥戴大王，那项羽又有何惧？”
　　还未等刘邦表态，张良发出了冷笑，双眼冷冷地瞪着郦生嘲笑道：“真是蒙昧无知，一孔之见……”张良说着站了起来向着刘邦施了个礼说道：“若大王采用郦生的计策，我们就大势已去了。第一，商汤、周武分封各路诸侯，善待天下人，是已经安定天下，可以完全掌控天下，可是今时此刻，大王可以掌控项羽吗？第二，商汤、周武已经得到天下，可以除奸佞、厚忠良，恩惠天下，而大王今日此刻能做到吗？第三，天下豪杰，一腔热血随大王浴血奋战、孤注一掷，为了是什么？无非希望大王成功之日，可以有所恩泽，可是今日大王要分封六国，还有什么可以分给那些为您拼死拼活的兄弟，还有什么可靠之人愿意为您尽力？第四，项羽不容小视，如若项羽强势，大王可有把握那六国新王还会以您为主吗？大王思索，分封六国后嗣，那不是大势所去吗？”
　　“子房言之有理！”刘邦频频点头，瞪了一眼郦生：“险些听信郦生之言！”刘邦说着望向楚南宫，那双不大的眼睛发出了光彩：“素闻南宫先生天下奇才，你说今日这种情形，到底该如何做？”
　　“大王，夫人和太公现在还在项羽手中，单单这一点项羽就比您多了筹码！”楚南宫轻轻道：“更何况项羽倾国前来，战争即将发生在荥阳门外，我们这是引火自烧，哀民生之多艰，荥阳的百姓都是您的子民，因此，能够不在荥阳战最好！”
　　“南宫先生侃侃而谈，那战争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吗？项羽小儿要来侵犯，你又怎么能够避免这场战争？”英布阴沉着面孔：“其实项羽的死穴就是虞姬妖女，想当初大王擒获了虞姬胜过千军万马，怎么能够让她逃脱了？如果今日有虞姬，就把虞姬挂在城门外，那项羽必然溃兵千里，可惜呀，那虞姬还是回到了项羽的身边！”
　　所有人都以为虞姬已经回到了楚营，只有采薇和楚南宫明白那不过是项羽放出的假消息，这样的消息会让采薇很安全，思索至此，采薇不仅心事浩茫，黯然销魂。
　　“说起虞姬，南宫先生和虞姬应该是旧识吧，平阳城内，南宫先生和虞姬关系非浅，虞姬挑拨离间，迫使魏王豹背叛汉王，南宫先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郦生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那虞姬怎么又回到了项羽的身边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楚南宫，有震惊，有斥责……
　　楚南宫淡淡一笑：“南宫只是在路上对虞姬有救命之恩，但是，南宫并不知道虞姬的真实身份，那天郦大人识破虞姬，南宫也万分惊讶，南宫早有投奔汉王之意，也思索将虞姬献于汉王，所以大胆从平阳宫中劫走虞姬，可是南宫愚笨，最终中途让虞姬逃脱，回到了楚营！”
　　“那虞姬还真是本事，竟然可以三番两次逃脱……”郦生讽刺地哼了一声。
　　“对抗项羽，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今日设宴，大家要不醉不归，畅饮淋漓！”刘邦突然端起了酒杯一饮而下，结束了众人的谈话。
　　觥筹交错之间，众人各怀心事，一场宫廷盛宴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