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7、第 7 章

　　纪延将自己用来绘图的那块布铺开放在地上，姜寻举着灯凑了上来，这些代表着埋骨之地巨石的幽蓝小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异象流窜于其中。
　　“这是……杀灭阵！”纪延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杀灭阵？那不是易族的禁术吗？”姜寻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不会错的，这个就是杀灭阵。”纪延感到胸口闷得慌，赶忙抬起手捏起布的一角奋力将布一叠，幽蓝色的光点尽被遮蔽，“虽然我看到的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但是我很肯定，这些巨石所摆成的就是杀灭阵。难怪……难怪这个地方这么压抑，有这么重的死气，想来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
　　“绵泽，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姜寻扶着纪延靠在巨石上，待纪延稍微顺过来一点气后才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说这是杀灭阵，可是杀灭阵明明就是易族的禁术。传闻易族对天神无比信奉，对那龙族也是极为恭敬的，怎么可能会协助元神来诛杀那个龙族呢？”
　　“摆阵的不是易族人。”纪延抬手抚上了巨石，“易族摆阵讲究的是顺应环境，因地变化却又万变不离其宗。而这巨石外表光滑内里坚韧，并不像是鱼城本地之物，而且它的存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因此摆阵之人绝对不可能是易族人。”
　　姜寻的目光随着纪延的手投向了身侧的大石，发现果然如纪延所说，这种石头不似鱼城之物，倒更像是司州壁崖的石头。“照你这么说的话，这阵或许就是元神或者他手下的能人摆的了。昔日元神手下九位英雄，各个身怀天赋异能本领非凡，也许就有那么一个承袭到了这个阵法也不一定。”
　　“或许是吧。”纪延直起了身子，“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弄清楚了这里死气这么重的原因，我想接下来我也不用再那么小心地记路了，如果这确实是杀灭阵，那么我可以很有信心地为子访你带路。”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姜寻把被纪延草草盖住的地图叠好收了起来，“地图就放我这里吧，你今天又是落泪又是喘不过气来的着实吃了不少的苦。睡一觉养养精神，我明天还要倚仗绵泽你帮我找东西呢。”
　　姜寻用竹签拨动着暖炉里的炭火，又将暖炉往纪延那里挪了挪。杀灭阵……姜寻不禁有些好奇起来，那个龙族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恶，让元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他？姜寻对杀灭阵也是有所耳闻的，此阵乃是易族禁术。杀灭杀灭，顾名思义就是用以灭杀阵中生灵的，此阵不仅威力强大，消耗也是极为巨大的。若想摆下此阵，就得以生灵为祭。恐怕那些传说中为了诛杀龙族而战死的数百勇士其实都是被当做了摆阵的生祭献祭而死的吧。
　　倒是纪延……姜寻看着已然熟睡的纪延，再也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不仅知道灭杀阵，还能认出灭杀阵，他的天赋也许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惊人。无论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自己都要留住这个人，至少要留到自己找到那样东西为止。
　　第二天早上，纪延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当然，这个香味是指食物的香味。
　　“昨晚睡得好吗？”姜寻见纪延醒了就递了一块湿毛巾给他。毛巾是姜寻一早就备好的，不过那时是干的，见纪延醒了他才用自己的天赋唤水来把毛巾打湿。当然，这些细节刚睡醒意识还不甚清晰的纪延是不会注意到的。
　　纪延用湿毛巾敷了脸，感觉整个人都舒爽多了：“姜……子访想不到你这么细心，多谢了。我昨晚睡得极好，一夜无梦，看来要托那片龙心花海的福了。”
　　“既然这东西这么有用，不如我们就全搬走好了。”姜寻笑得一脸得意，“反正我有影无袋，装整个花田都不在话下。”姜寻见纪延已经净好了脸，顺手就把毛巾抽走了，递了一串刚烤过的馒头过去。
　　纪延打理好了自己，接过了馒头：“东西可能埋在花田之下，而花田之下的应当是龙族的骸骨，这么看来子访你要找的是龙族的东西了。”
　　“聪明。”姜寻又从袋子里抽出一串馒头就着火烤，“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我要找的是什么了。不过，你要不要试着猜上一猜？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猜？怎么猜？”纪延啃着馒头白了姜寻一眼，“这件事情能劳烦你姜三公子亲自出动，还可能要几经波折甚至丢掉小命。这九州之内敢动九姓的人可不多。寻常平民一没胆子二没本事，而众蛮族又早已退居山野不与华族争锋，因而能够杀我们的只有同样身为九姓的贵族。九姓贵族各司一州，表面上和平共处，实则背地里明争暗斗都想壮大自己然后成为九姓之主。可即便是如此，一般来说也不会走到痛下杀手的地步。可见你要找的东西不仅关乎姜家，而且还涉及到九姓的命脉，更有可能直接影响到九姓之主位置的归属。这样东西，定然是九姓的秘辛，你让我这个小姓平民怎么猜？不过，如果是与龙族有关的话……”
　　“与龙族有关的话怎么样？”姜寻看着纪延熠熠生辉的眸子，越看越喜爱，说是猜不着，却越说越接近，说不定还真的就给纪延分析出来了。
　　“与龙族有关的话，我只能从龙族这着手猜了。龙族乃是神眷之族，应天神而生，顺乎天地自然。虽说是龙族，却只有一人，而这人可以说是天神于人间的一个化身，不老不死，无病无忧，且拥有无上的天赋。因而龙族依傍的身外之物并不多，更多的还是源于龙族自己身上的东西。能够让九姓这么重视的无外乎那几样：一是龙族所珍藏的异宝，龙族珍藏必是集天地精华而生的，有神奇之功效，是天底下人都梦寐以求的至宝。不过当年元……元神围杀龙族，龙族逃亡，断没有随身携带宝物的道理，而且那些珍宝虽然珍贵但是于九姓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还没有到为此而死斗的地步，因此这一就可以排除了。”纪延手执竹签，在地上写了一个“异宝”，又画了个叉。
　　“这二和三比较有可能。”纪延在地上写下了“龙丹”“神器”。
　　“龙丹，是天神赐予龙族的东西，是龙族一身的精粹。拥有龙丹，就等于拥有了天神的恩赐，虽然不知道龙丹对于人的神效有多少，但是其蕴含的力量一定足以颠覆九姓的内部结构。尽管年家为九姓之主是元神的意思，但是若是有龙丹在其中打破了力量的平衡，那么年家即便表面上仍是九姓之主，也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而这神器……”纪延在“神器”二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指的就是御天神器。以龙族强悍之身，加之御天神器，以挡天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算日子，距离天罚降临，不过五年。假如公子要找的确实是龙族的东西，那么十之八九，就是这个了。”
　　“你知道天罚？”姜寻眼皮一跳，“还说你不知道多少九姓秘辛，连天罚都知道，莫非，又是你的天赋在起作用？”
　　天罚之事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姜寻这些九姓贵族也不过是半个月前才知晓的，天地万物自然运转，有起有落，有祸有福。盛极千年，必降天罚以平衡。而龙族身为神眷一族，拥有无上天赋，同时也肩担无限重任，以龙族强悍之身，辅以御天神器之力可挡千年天罚。天罚之后，龙族的力量将会变得极弱，修养千年，才可恢复最强盛的状态，再一次抵挡天罚。
　　而这些，龙族在时无人知晓，龙族死后并无流传。直到半个月前，筮族族长卜出大凶之卦，通天请示，才从天神的旨意中获悉了天罚的事情。与此同时，年家宗祠突然塌陷，众人于元神石像残骸中发现了一卷元神手札，手札中的内容更是记录了天罚一事。当年元神诛杀龙族，龙族虽然为恶，但是仍旧是神眷一族，因而天神运用机缘道法封住了早该流传下来的元神手札，直到筮族族长卜出那一卦，才让这手札重见天日。
　　元神手札中记载了很多不为九姓知晓的秘密，包括了九姓的来历。元神知道龙族死后，天罚无人抵御九州必有大劫，因而请示了当年的筮族族长占卜化解之法，而筮族族长的占卜结果就是“越祁禾，荀姜晋，司寇年”这九个字。元神自感机缘未到无法参透这九个字，这才有了后来的分九姓，封九州，乃是期待后世有缘人可以勘破。元神同时也担心没有人能够勘破这九个字，所以留下了他用尽最后心力修改而成的御天大阵阵法，要求九州共同配合，再加上御天神器的神力，希望能够以此来抵挡千年天罚。
　　此手札一出，九姓皆惊，不过五年时间，又要布置御天大阵，又要寻找御天神器，实在是时间紧张，再加上手扎上关于天罚的描述是在可怖，一时间九姓之族人心惶惶。为了稳住人心，年家家族年彧衡许诺寻得御天神器者得九州，九姓之中哪家能够找到御天神器，那么哪家就是九州之主，其他八家永世臣服。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平民的恐慌，这个消息不宜散布出去，寻找御天神器之事，只能由九姓主家直系子弟来做，擅自散播消息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