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6、第 6 章

　　见姜寻眉头深锁，就知道他心里又有很多想法，为免麻烦，纪延还是赶忙向他解释起来：“我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父母兄弟，也知道我从小是怎么长大的，但是我的记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很多东西都只是知道而已，并无法深究，就像我家在哪，我父母是谁，这些问题我一概不知。这就好比，我看到你，我知道你是姜三公子，可是如果让我去想姜三公子是谁，我却不知道一样。春雨大娘说那是因为我刚到不知村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才会这样。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忘，可是我也什么都不记得，很奇怪是不是，我也觉得挺奇怪的。”纪延无奈地笑了笑，希望借此能够缓和一下氛围，毕竟是自己日后的主子，他可不希望因此而惹得姜寻不快。
　　“那么你就不会好奇，不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开始确实有点，到后来就不好奇了，知道有就行了，没必要非要刨根问题，我也不是没试过去寻找自己的家，但是九州这么大，我能去的地方又实在太少了。我原以为像我这样的病弱书生必定不会离家太远，但是事实就是在我到过的地方之中没有一处是我家，久而久之我就不去找了，顺其自然就是了。指不定哪天我再病一场就能全想起来了。”纪延倒是一脸淡然，继续记他的路，现在他只想快点走完。在埋骨之地过夜是免不了的了，但是早点完事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才是上上之举。因为他发现，越到深处，他越能感应到龙心带给他的温暖，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压抑与悲伤，也许这种悲伤是源于那个龙族的悲伤，被压抑了几百年仍旧是凝而不散。
　　“绵泽。”
　　许久未曾开口的姜寻突然蹦出两个字来，倒让纪延吓了一跳：“啊？姜三公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纪延，你的字，叫绵泽。”姜寻得意地摇了摇羽扇：“现在你要跟着我了，那么我就是你的主子，赐字给你也是可以的。以后你的字就是绵泽了，我就叫你绵泽，你就唤我子访好了。”
　　合着沉默这么久是替自己想字了。纪延在心里暗暗偷笑，“绵泽……那小的就谢公子赐字了。”
　　“不必客气，你就专心带路吧。”姜寻不再同纪延搭话，任由纪延不断地正方向、记录巨石的方位来给自己带路。就像纪延有天神馈赠，会知道许多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知识一样，姜寻也有属于自己的天赋，姜寻的天赋之一就是他过人的记忆力，但凡是他经历过的人事，走过的地方，他都不会忘记，无论经过多久，只要他想回忆就一定能够回忆起来。所以他才不会像纪延这样准备这么多东西来专门记路，因为路早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只不过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显露过他的这个天赋，他乐得万事有别人来替自己打点，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的天赋，那么很多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了，而他姜寻，不喜欢麻烦。当然姜寻的天赋不止这一样，还有很多，只不过他不会刻意地去挖掘，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天赋。除了他母亲遗传给他的影族血脉天赋之外，他不会显露半点自己的异能。身为姜家三公子，注定是无法继承姜家的，那么才能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负担。身为顶端的上位者，才能越多越容易把住权力、把住人心，而对于日后注定要矮姜家长子一截的姜家三少爷来说，天赋显露得越多，日后要做的事情就越多，所谓能者多劳，不就是推卸事务和责任最好的借口吗。
　　华族人和其他蛮族不同，并没有专门的来自于血脉传承的天赋，华族人的天赋更多的是依赖于天神的恩赐，而这种天神的恩赐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而且并不能够像蛮族的血脉传承那样通过血脉继承下去。在最初的时候，华族势弱，就是因为拥有天赐天赋的人很少，而且天神赐予的天赋参差不齐，有可能非常厉害，也有可能非常鸡肋。传言在蛮荒时期，华族被称为弃族，是被天神舍弃的一族，所以华族人的天赋才不能够通过血脉传承，因为华族人的血液中流淌的是罪孽和诅咒。而华族真正地从弃族变为华族，最终凌驾于其他蛮族之上则要归功于元神。
　　元神原名弃，取自从弃河拾来的弃族弃婴一意。弃族虽为弃族，但是一向耻于“弃”字，元神年少之时自名为弃，弃族皆惊。然元神虽名为弃，却是神眷之人，拥有无上的天赋异能，凭借着自天神处传承来的知识带领着弃族从最弱小的一族变为最强大的一族，最终得以一统蛮荒，其他蛮族咸隐于山野避其锋芒，从此蛮荒列土皆归弃族。从此弃族变为华族，俨然成为蛮荒之主。而元神最伟大的功绩在于创造了天赋传承之法。弃族天赋虽不能以血脉传之，但可以以文字、图像传之，以此保证传承不断，虽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但终还是不乏顿悟得以受承天赋之人。也正因如此，华族之人不再信奉天神，而改奉元神，天弃华族，华族向元。
　　不过却也因此让华族真正地成为了天弃一族，自此之后华族之中再人无得蒙天神传承获取天赋了。姜寻将目光投向了纪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自己获取天赋还可以归因于体内一半的影族血脉，那么纪延呢？他的天赋，又是从何而来？
　　“姜公子，我们快到了。”纪延的声音有些不稳，引得姜寻不得不停止思考，转而看向纪延。
　　“我说过了，叫我子访。”姜寻走到纪延身边，用羽扇轻轻地拍了一下纪延的头，“你若是再喊错，我可就要罚你了。”
　　姜寻的力道不重，却弄得纪延心里怪怪的，只得揉揉被拍过的地方，消除些许异样之感。“我已经能够闻到花香了，龙心味淡，单株花的味道只有凑在鼻子边上才能闻见些许，而我现在能够闻到些微的龙心香味，可见姜……子访你要找的地方就快到了。”
　　“你的鼻子倒是灵，看来龙心燃香没有白点。”姜寻也隐约闻到了一丝香气，应该就是纪延说的龙心香味了，“我们赶紧走吧，到了地方先睡上一觉，天色不早了，就算要找东西，恐怕也很难找，还不如睡上一觉，等天亮后再找。”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驱散了一直压在姜寻心头的不适。看来这龙心的宁神效果真的不错，自己也该备上一点日后留作他用。姜寻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一片火红的龙心花海。
　　“龙心花海，看来那个龙族的尸体就埋在这里了。绵泽，你快过来看……”姜寻回头，看见纪延失了神般地盯着那片花海，眼泪如同珠子般滚落，在残阳的映照下泛出金光，最终同太阳一起落下，没入土地之中。
　　“绵泽……”姜寻心念一动，伸出手接住了纪延的泪，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直烫到他的心底，一阵发麻，“绵泽……纪延，你怎么哭了？”
　　纪延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哭？”似是问话，但更像是纪延的喃喃自语。
　　姜寻放下了自己的手，将手握拳，牢牢地捏住了逐渐冰冷的泪水：“绵泽，天马上就全黑下来了，我们还是找块巨石捯饬一下，收拾出一个过夜的地方吧。”
　　“啊，对，姜……子访，我之前就已经留意好地方了，你跟我来吧。”纪延用衣袖抹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同时也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窘迫。虽然不是自己有意而为之，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掉泪掉成这样也太丢人了。
　　纪延本就没有在外过夜的准备，所以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除了铺开之前一直拿在自己手上的布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姜寻在弄。也不知道姜寻到底往影无袋里塞了多少东西，什么皮裘、毯子、暖手炉、炭火、油灯……他全都带来了。
　　“不必惊奇，有备无患嘛。”姜寻倚着巨石，品着自己刚煮好的茶，看纪延一脸拘束的模样不由失笑，“我这个人最喜欢享受了，出门在外，哪怕只是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也要让自己过得舒舒坦坦的，来，喝杯茶暖暖身子，这里的夜里恐怕会很冷。”
　　一杯热茶下肚，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这个姜三公子还真的是不简单，为人胆大而心细，是个值得投靠的明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流泪。”纪延缓缓地开了口。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在我看到龙心花海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心神都变得恍惚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悲伤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后来子访你唤我，我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那种悲伤，真的很浓烈，很压抑，是我平生仅见。”
　　“悲伤？”姜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并没有此异样，只是觉得很安心，心里的那丝压抑也全然不见了，可你却感受到莫大的悲伤……莫非是因为你能够感应到龙心，所以收到了龙心的牵连？这份悲伤，或许就是那个龙族的，龙心受他骨血滋养，那份悲伤浸入花中再传到你的心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或许吧。”纪延不置可否，“不谈这个了，不知子访你的灯能否借我一用，我想好好看看我绘制的这份地图。之前光顾着正位和标记了，都没能好好地看一眼。说起来，来埋骨之地这么多回，我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能够窥得其一角呢。”
　　姜寻执起手中的油灯，凑到纪延边上：“那也带上我吧，我正好也想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我这个人思维有点跳跃，所以写的时候很可能会有很多语病还有前后矛盾，如果有错处还请为我指出来，谢谢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