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10、第 10 章

　　“好歹也是天眷之族，结局也不过如此。无论生前多么厉害，死后也就是这幅丑陋的模样。”纪延蹲下身，捏了捏那骨头，“倒是骨头还是那般的硬，不像一般人，几百年后早就化作了一堆粉灰。”纪延嘴上说着的是刺人的话，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泪腔。
　　“都是这样的。”姜寻看着面前的白骨，心里头也有些沉重，“无论是谁，死后都一样，化作白骨，化作飞灰，就如同从未到这世上来过一般。所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姜寻看了看白骨摇了摇头，“看来这里是真的找不出什么了。”
　　纪延摩挲着白骨，感受着指尖冷硬的触感：“断了这处的线索，接下来我们又该去哪找呢？去西北姜州？”
　　“应该吧。”姜寻将被他扯到一旁的龙心根又扯了过来，“但是我总觉得西北没有我想要的。”
　　“你的感觉…….难道说这是子访你的天赋？”纪延接过了姜寻扯来的龙心根，知道姜寻是想把这个龙族再原样埋回去。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再用龙心根把尸骨缠成原来那个样子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把龙心根再放回去，反正时日长了那些根茎也会自发地往上缠的，不需要他们再多费工夫。
　　“这是什么？”扯着扯着姜寻看到了团成一团缠得紧紧的一小团龙心根。之前二人的关注点都在那具尸骨上，所以才忽略了这团根茎，如今姜寻要把龙心根再放回去，才注意到了这个小团，这一小团龙心根挨着龙族尸骨的右手边，姜寻原以为那龙族的手蜷曲是因为被龙心根缠绕给包成这样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那龙族的手里本就握着什么。
　　纪延闻声凑了上去，接过了这团根，将根茎慢慢地剥离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小球。
　　“像是玲珑球。”姜寻紧挨着纪延，两个人脑袋凑到一块儿盯着这个拇指大小的球。
　　“确实是玲珑球。”纪延用自己的袖子擦拭了一下，原本还有些灰扑扑的小球显得莹洁光润，与那颜色暗沉的长流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锋族立雕？”姜寻一眼就认出了玲珑球的的来历，“这雕刻手法是锋族的手笔没错，可是这材质是什么，像是牙，又不像。”
　　“是龙骨。”纪延摸了摸玲珑球，即便上面刻了东西，也还是不影响他摸出其材质，这手感确实和龙族的尸骨的手感无异。
　　“龙骨？我倒还不知道锋族的刻刀有这么厉害，连坚若精铁的龙骨都能刻动。”姜寻不免地有些好奇，从纪延手里接过了玲珑球端详了起来。
　　“上面刻了龙戏珠，龙的周身除了云之外还有两圈字，一圈天干一圈地支，像是把龙给围困在其中了。这是什么意思？”姜寻看着玲珑球上的刻纹啧啧称奇：“锋族的手艺就是好，这么复杂的图案也能刻得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纪延看着面前的玲珑球也赞叹不已：“都说锋族雕刻独步蛮荒，如此看来的确实名不虚传。”
　　锋族擅雕刻，所刻之物似有灵气活灵活现。其中以立雕为最，而立雕中的精品就是玲珑球。立雕与平雕不同，平雕不过求个图案精美雕工流畅，而立雕需要的更是匠心，要对所刻之物的每一角每一面都有所感悟。如此才能雕出立体而又精致的东西。锋族的立雕中又以玲珑球为最。玲珑球算得上是锋族雕刻的巅峰之作，无论是层峦叠翠抑或是飞羽楼阁，都在这拇指大小的玲珑球中展现出来。所有东西一气呵成连为一体，教人不忍改动分毫，可以算得上是工艺之中的上上之品。
　　“看来这个玲珑球来头不小，不然为什么那个龙族身边连御天神器都不带，单单带着它，临死还把它握在手里？”姜寻又将玲珑球翻来覆去地看，“刻龙我还能明白，是因为这龙族自身的缘故，可刻天干地支又是为了什么？”天干地支是华族特有的纪年法，是由元神创出来的，自他创出来之后，蛮荒各族都有沿用。在此之前，蛮荒纪年依靠的都是圣树上的年轮，圣树每多一个年轮，就表示过了一年，这种方式很麻烦，需要派人日夜守着，而圣树也不过才两千多岁，在那之前蛮荒如何纪年更是无人知晓。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不过不知道可不可靠。”姜寻看了一眼纪延，“或许这天干地支代表的就是一个人呢，而这个人也许叫做纪年？”刚说完姜寻自己就笑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不过就是瞎猜猜。”
　　“也许……吧。”纪延蹙了蹙眉，“这东西出来了，倒让我有些可以肯定，御天神器应该是被放在了别人的身边保护着那个人。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许答案就在这玲珑球上。”
　　姜寻赞同地点了点头，将玲珑球收了起来，“不如这样吧，我们去琢城走一趟如何？既然玲珑球是出自锋族，我们不妨去那探探，或许能够打听到跟龙族有关的传说也不一定。”横竖这里就这么一个线索，只能先探探，看看能不能再通过这个玲珑球寻到什么关窍。姜寻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结论，要想找到御天神器，恐怕就要先找到那个让龙族在乎到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二人打定了注意，动作也不免加快了一些，不过鉴于刚刚找到的玲珑球是他们之前不曾发现的，在将龙心根放回去的时候二人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以防遗漏。
　　将龙心根重新堆回去之后，二人又着手把土埋了回去，这半天功夫下来，天又见黑了。
　　“看来我们又得在这宿一晚了。”姜寻看着有些沉的天色，拍实了埋龙族尸首的土。
　　“若是我们现在就赶路，半夜就能出去了。”纪延算了算行程，觉得赶路也并无不可，主要是自己实在是不想在这荒野之地多呆了。
　　“那样就没意思了。”姜寻摇着羽扇笑得一脸狡黠，“过了今晚，他们说不定就会觉得我已经死了。凭他们的胆子，必是不可能来寻的，等明天我们且看看，若是人还在外面守着，说不定我们出去能吓他们一跳。”
　　“啧，子访，你可真是够捉弄人的。”纪延无奈地起身，拍了拍自个儿的手，“到时候你先出去，我是不便和你一起出现的。”
　　“这倒是。”姜寻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纪延往昨日栖宿的地方走，“明天若是那些人不守在边上了，我们就一齐回城主府，若是那些人还守着，那就我先出去，你再出去，等出去后我再寻你回来。”
　　“呃……不如这样吧，”纪延迟疑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若是跟你去了城主府，想必就没什么机会回去了，倒不如出去以后我们就此别过，我回一趟家，收拾一番再去城主府寻你。”
　　“这样也好，各自休整休整，到时候才更有精力。你呀就带些日常的衣物即可，剩下的都可以交给我。”姜寻也不强留纪延，二人到了地方，姜寻就把昨晚上过夜的东西又一齐拿了出来，交给纪延拾掇。
　　纪延手脚也很麻利，不一会儿，二人就背靠巨石盘腿而坐，人手一杯热茶品茶谈天。通过和纪延聊天，姜寻发现纪延对华族的一些礼节习惯知之甚少，这更加让他认定了纪延应该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长大的。鱼城虽然很偏僻，但是不至于偏僻到一些常识都未曾普及的地步，可是纪延却竟然连两个月后的九州节都不知道，这就说不过去了。由此可见纪延此前确实未曾入过尘世，所以也不过这些尘世的节日。也许纪延打小是生活在某个避世的蛮荒部族吧。
　　“锋族倒也不算是个太过于避世的部族，毕竟他们的雕刻独步九州，喜欢他们雕刻的人不在少数。华族统一蛮荒后，元神与锋族定下了盟约，将锋族世代居住的地方封为琢城，由锋族人自行管理城内事务，只不过琢城地处司州，所以琢城城主得由司家人做，以此便于管理琢城内的华族人并且处理锋族与华族之间的事务。像这样的异族在九州还有很多。”纪延的天赋仅仅到元神杀了龙族，华族正式被天神抛弃为止。在这之后的种种他都不知道，所以姜寻才会耐着性子跟他说关于锋族的事情。元神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九州大同，只不过因为华族是天弃之族，所以蛮族与华族之间仍旧有着很深的隔阂，即便很多蛮族不避世，也不会和华族有过多的来往，只有在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找上门来。最初也不是所有的蛮族都服气，总还是有想要夺回自己领地的，只不过华族日益繁盛让他们再难抗衡。
　　姜寻见纪延听得认真，便又忍不住跟他讲了很多九州其他族的事情。不过他所到的地方也不多，很多都是他从书上看来的，至于其真实风貌究竟如何，他还不得而知。也许很快他就能有所领略了吧。御天神器，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琢城之行不得不去，若是锋族那里没有线索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就只能回西北找了，说不定影族那里会有些什么……只不过……想到影族，姜寻顿时就开始头疼起来，他用扇柄敲了敲脑袋把里面不好的记忆全部都赶走。若是真到这一步，那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