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46、章四十六 蓉城行

　　“你在听什么？”
　　洛风拽下一边耳机：“啊？你说啥？”
　　“你在听歌吗？”
　　“来来来，一起听。”洛风把右耳耳机摘下来塞进裴元耳朵里，“我很喜欢他的。”
　　老歌了，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
　　裴元拉了一把洛风上下摆动的双手，“这是高铁，你小点声。”
　　“一二三四五六七！”洛风装作没听见，双手握拳高高扬起，一脸的斗志昂扬。
　　他们清晨跟沈絮作别，正好铁路新开一条线路，便买了票坐上了前往蓉城的高铁。
　　沈絮将他们送到楼下，走之前单独留了裴元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洛妈妈开口第一句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一改往常的淑宁作风。裴元眉头一跳，不得不赔上小心温声道：“差不多两年前吧。我们以前见过一面，后来在街上遇见了，就想着叙叙旧，就熟起来了。”
　　“哦。”沈絮倒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这一年你俩住一块吗？”
　　“呃，是的。”
　　“他平时忙起来见不着人影吧。”
　　“还好……就是经常熬夜，怎么劝都不听，之前给他调养过身体，但是成效不大，熬夜太伤神了。”
　　“唉，这孩子就这样儿，疯起来没边儿，你可得看着点。”沈絮叹了口气，裴元忽然发现这位看起来仍然风韵婉约的母亲到底逃不脱时光的限制，在不省事的儿子面前努力维持一些权威，背后难免露出老态。
　　时间催人老啊。
　　“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沈絮个子不高，抬手拍拍裴元的肩还要先举起来，“我没那么迂腐，但我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少走弯路。既然已经走上了，那就认真一点，别摔了磕着碰着哪儿，受伤了我肯定心疼。”
　　“嗯，我知道。”裴元沉声应了，“我也这样想。”
　　沈絮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转身上了楼。裴元远远地回望她，女人靠在楼道的大门边，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唱完崔健那首歌洛风就没再听别的了，耳机也没动，连在两人中间，像一座柔软的栈桥。
　　“我妈怎么说的啊。”
　　“让我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尤其别熬夜。”
　　洛风低眼，嘿嘿一笑，“没说点别的吗？”
　　“你还想听什么？”裴元心里一窘，沈絮其实还问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之类，包括很私密的东西，裴元可不想一五一十地说给这家伙听。
　　“我妈拍了一辈子的照片儿，看人准得很。”洛风双手抱于脑后，很悠闲地舒了口气，“反正我妈那关，咱俩算是过了。只要闯过眼前这道难关，一马平川！”
　　甚是豪情的一段话，再加上两人亲密的身体接触，对面小姑娘一脸惊恐又好奇的眼神不断地递过来，洛风只装没看见，这方面他一向脸皮厚。
　　“你很有信心啊。”
　　“那是，我是谁，还有我做不好的case？”
　　“前两天没见你这么自信。”裴元斜他一眼，“希望到时候别被吓哭就好。”
　　“哇，大专家，我是这种人吗？”洛风很夸张地挥了下手，“没那么容易出事啦。”
　　“flag已经立得很高了……”
　　“等到了看看情况再说吧。”洛风把已经滑落在两人中间的耳机捡起来，“蓉城的烤脑花儿特好吃，你不是待过一段时间吗，尝过没有？”
　　“烧烤致癌，少吃点。”
　　“嗨，哪儿那么多讲究。走着，等到了我请你去一家馆子，那家烤脑花可是一绝，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
　　耳机线在洛风指间慢慢缠绕成形，裴元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哪会儿？”
　　“我们见面那次，你在蓉城。”
　　“哦，那个啊。”洛风把缠好的耳机线收进包里。“其实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后来还被打成那样？”
　　“意外，纯属意外。”洛风一点不在意。“不过听进去没用，也得去啊。那会儿萧孟也在边上，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人萧孟该怎么想呢？”
　　“我得是榜样。”他说。
　　“那也该小心一点。”裴元轻声。
　　“已经很小心了。”洛风苦笑，“只是出错是难免的，本来就是为了带带新人才来出的那趟差，谁知道最后会那样。第一次被赶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憋了团火，那会儿又年轻，扭头就冲回去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两年不到诶？我变了这么多吗？”
　　“你哪里变了，还是那么冲动。说来蓉城就来蓉城，你忘了家里那事了？”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洛风指了指胸口，不是那枚银圈，是银圈下面鲜活跳动着的心脏。“不明不白地，太憋屈了。”
　　他笑嘻嘻地，“你不想知道吗？是谁把你赶到西南来啊。”
　　“是你。”裴元扭了一下洛风的耳垂，这家伙，还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要不是你，谁要丢下工作来这里？我没你求知欲那么强烈，我求生欲比较强一点。”
　　洛风笑着躲开了。对面的小姑娘拿手里的书捂住红红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到了之后你想怎么办？”
　　“先吃顿好的。”
　　“然后？”
　　“找地方住啊！”
　　“真当来旅游吗？！”
　　“本来就是出来玩儿嘛。”
　　“我说真的，你总得有点头绪吧？”
　　“哦，那个啊，我想……直接去中蓉问问。”
　　裴元猛地转身看他，“认真的吗你。”
　　“认真的。”至少洛风的表情看上去认真极了。“我现在手无寸铁，也没case要跟，一个普通公民，他有什么理由来伤害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至于弄死我吧？”
　　“万一呢？你忘了之前家里那事了？”
　　“万一的话，那就得是他们的过错。恶意伤人，得判个几年来着？”
　　裴元盯着他不说话。洛风假意咳了一声，“你想啊，没准儿我就是被牵连的呢？或者是搞错了？这会儿被吓得孙子一样四处蹿，不值当。
　　“再然后，蓉城这么大，我上哪儿查去？堵在卫生局门口静坐示威，或者拿着视频上市委大楼上门威胁？你信不信人能给我叉出去。
　　“咱们来定位一下啊，药企只能算是最底层的矛盾；背后是蓉城那帮人，这就是中层的矛盾了；上升着看，京城插手的那位得是顶上层的，就因为他突然插手才让我们这么狼狈。找那帮官僚多少有些不太实际，没有门道人都见不到；只有药企，我手里拿着记者证，要见一面还是不难的。”
　　“你不怕再被打出来吗？”
　　“我之前说了啊，他没理由打我。我对他们没有威胁，不是为了披露他们的什么丑闻也不是奔着找素材去的，既然聊的是旧事，难道不该坐下来好好喝喝茶、说说话吗？”
　　“视频。”裴元一针见血。
　　“是，他们很有可能知道视频在我手里，但是一来，抢视频的人我们不知道到底哪边儿来的，二来，拿了视频后未必不能坐下来再谈条件——事实上我把这个视频备份了好多好多份了，一旦我不每天及时取消，就会被发布在网上，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这是你的底气？”
　　“算是吧。”洛风挠挠头，“我是很希望能坐下来谈谈条件的，谈拢了皆大欢喜，谈不拢再说嘛。”
　　“那你打算怎么谈？”裴元并没有被他完全说服，“你这是与虎谋皮。”
　　“先确认一下，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这份视频的存在。其实我很怀疑这一点，当时兵荒马乱的，他们从哪知道这份视频还在呢？所以我估摸着对方是不知道的，也许是蓉城那位多疑，让人去查了我的维修记录，才有了这个要上门去抢视频的想法。当然是很幸运了还真找到了视频，此时此刻这位领导先生心里一定很复杂吧，真落下把柄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备份在我手里。”洛风冷笑了一声，“所以我猜，中蓉就只是家药企，没可能知道那么多，这样去上门谈条件我底气也足一些。”
　　“那你要直接问中蓉那边吗？”
　　“差不多。先旁敲侧击一下，然后就直入主题吧，反正现在有优势的是我，占理的也是我，不怕他会怎样。”
　　“要是谈不拢呢？”
　　“谈不拢……就回去啊。”洛风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茫然，“我来蓉城是为了问真相，谈条件都是次要。”他叹了口气，“还是想谈拢的，虽然没活干挺清闲，但也不能老这么闲着啊，天天在家做好饭等你，提前步入离退休生活了等于。”
　　列车两旁的居民楼逐渐增多，山林农田隐于城镇。高铁平缓地驶进车站，随着一阵乘客们的喧嚷与列车员机械的报站名，裴元与洛风站起身，知道蓉城已经到了。
　　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呢，是危险，还是机会？
　　洛风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对即将面对的遭遇仍还是一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