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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在景行楼的三层雅间,楼要眇依在赭石色的雕花窗框上,她已向窗外看了有半个时辰。

      远远的有个戴着斗笠的车夫牵着马车从街角缓缓驶来,看那马车的样子,应是提督府所有。

      “轻弦,入松间的客人要走了。你去引歌那儿帮着看看,好让他们别在这儿落下什么。”看着马车快到酒楼门口时,楼要眇不咸不淡的启唇吩咐了一句。

      “是,小姐。”轻弦在楼要眇身后俯了俯身,恭谨地回道。她知道楼要眇是要让她去问问引歌,入松间的客人有无谈论什么值得上报的消息或秘闻。这是她来到景行楼的第一日,所必修的内容。

      两个月前,入松间的乐伎入了长鸣寺赵少卿的眼,已送入赵府。因而楼要眇前任丫鬟引歌,成了入松间的新乐伎。而轻弦则从无匿府被选入景行楼,作为楼要眇的新任丫鬟。

      世人皆知景行楼繁华,却不知景行楼就像一座牢笼,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监视。

      景行楼的主人是楼青天,当朝太后的亲哥哥,他掌管着负责军政情报搜集的无匿府。如今,楼青天将这景行楼交予自己的养女,楼要眇掌管。

      八月的天闷热异常,明明刚刚还在齐天护城门上方的乌黑云雨,不过片刻便已飘至景行楼上方,遮住了原本还剩下的些许光辉。远方传来闷声雷响,惊起了枝桠上的鸟儿。街边小贩收起了货物,与路上行人一般加快了避雨的步伐。

      轻弦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了楼要眇的唤声。待她顿步回首,却发现楼要眇手持一把油纸伞,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没有料到楼要眇的步伐竟如此悄无声息,心下一惊,却因不可失了礼数,与长久以来被无匿府所训练出的镇定,急忙将未喊出口的惊叹给咽了回去。

      眼前的楼要眇一身素白锦裙,白裙上染着石青色的叶纹,简约而又不失雅致。自家主子本就气质清冷,如今配上这一身煞是好看。

      这料子是前几日楼大人送来的。楼大人一共给了红、白两匹布料,红色的纹着花纹,白色纹着叶纹。楼要眇不喜红,便差轻弦让人将这红布料送去木府给了沈杳杳,说是过几日就会用得上。

      其实,轻弦觉得若是楼要眇以红布料做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也定是很好看的。

      “你去取五两银子,与这伞一起给街口的那对母女。这就要变天了,让她们从北门进,待到雨停再走,顺便再让人给她们煮两碗面,记得要煮的软些。”楼要眇将手中的纸伞递给了轻弦,转身又向窗边走去,“我并不是有意吓你,不过你刚才的镇定很是不错。”

      “谢小姐,轻弦这就去。”轻弦满腹疑惑,越不敢逾矩问出口,只得听命去做楼要眇所吩咐的事情。

      景行楼共分三层,一层大堂共寻常百姓饮食果腹、听书谈天,二层雅间则是达官显贵会友饮酒作乐、赏乐观舞之地,三层的雅间供于三品以上官员,多数无人使用,便作为楼要眇的情报收集与整理之处。

      景行楼共开三门,正门海纳百川,南门有楼梯避开大堂食客,直通二层雅间,而北门楼梯直通三层雅间,常年不开。

      房中又恢复了寂静,可窗外的瓢泼大雨预期而来。“咤”的一声,马儿昂首晃下了冰凉雨水,迈开蹄子,牵引着提督府的马车渐行渐远。

      楼要眇的目光又落回了对街的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身上,雨下的太大了,她们只能避在微微突出的屋檐下,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待到轻弦撑伞行至她们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后,妇人拉起怀中的女童向着三层的楼要眇连连磕头。

      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娘亲和自己,那时,她们和对街的那对母女是同样的落魄与凄凉。她不记得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不记得到底走了多远。她只记得在四处漂泊时,因乞讨和偷窃,娘亲遭受了无数的唾弃、谩骂与殴打。而这个一直护着她的娘亲,却没能熬过昭容十二年的寒冬。

      在齐天城郊外,年幼的楼要眇守着已逝去两日的冰冷身体,徒手挖着已冻硬了的石土,丝毫没有察觉身前停着的的一人一马。

      “小姑娘,你是要埋了她?”楼青天高高坐于马上,低头看着楼要眇用那红肿不看、鲜血淋漓的的双手不断的将土拨开,眼前有一个已成雏形土坑。

      楼要眇一心刨土,忽闻人声不由一震,循着声响抬眼望去看到了骑在枣红骏马上的楼青天后,就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在看清对方的衣着扮相后,她对他的印象便是非富即贵。突然,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能活下去的一丝机会,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跟着他、随他走,才能活着。

      眨眼的功夫,楼要眇做好了打算,坚定的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冻僵的手抓紧了残破的袖口,“我娘亲已逝去三日,我虽买不起棺材,也不能让娘亲暴尸荒野。大人,您可否愿意大发慈悲葬了我的娘亲,我愿为您当牛做马!”

      楼青天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本是疑惑有谁会在这冰天雪地刨坑葬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年幼的一个小女孩。现下再看她虽有惧意,却神色坚毅,想必日后定能为自己所用,成为无匿府的最好的眼线和杀手。

      “你叫什么?”

      “楚要眇。”

      “从现在起你便改姓楼,你娘我会令人下葬。”楼青天微微侧头对右后方说到,“袁坼,将她带回府去。”说完便策马掉头而去。楼要眇这才注意到原来楼青天身后还跟着其他人。

      有人从马上下来为她套了件披风,她突然觉得暖起来,眼中也似乎被炙热的阳光填满。她终于觉得这几年来的冬天,阳光第一次好像又是有温度的了。

      “小姐,我们走吧。”

      楼要眇斟了杯休宁松萝,浅尝一口感觉有些苦涩。有些时候,只有苦,才能让她觉得真。

      转眼,轻弦轻踏入房,俯身行礼后说道,“入松间的客人并未落下什么,引歌姑娘道客人们对今日吃食很是满意,仅有些心不在焉。”

      前几日,淮南提督亲至都城欲禀告圣上西潼宝图重现淮南。楼青天命人在景行楼安排了接风宴,先于一步获知了消息,并得知木府沈杳杳竟是西潼巫女。

      楼青天觉得淮南的事有蹊跷,且沈杳杳仅是赌坊少主,区区赌坊竟出了西潼巫女,想来此赌坊也并不简单,便令楼要眇查清此事。

      今日的送行宴,淮南提督依旧选了入松间,仅与二三好友同聚。虽引歌并未得到其他消息,却也觉得淮南提督人有古怪。

      “知道了。今日已无贵客,你且下去吧。”听完轻弦的禀告,楼要眇将她遣退了下去。她听着窗外的雷雨交加,阖眸细想,变的不止这天,兴许还有整个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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