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春风大雅

55、雪如尘

　　歌手曼妙歌声中，有两个身影潜入吧内。

　　走在前面是名女子，看到李秋水，直接冲到他跟前，伏在李秋水的身上，小声抽泣着：“秋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跟我爸说，让他不再逼你了，好不好？你别这样喝酒，求你了，别这样喝酒。”

　　来者，却是赖薇，她能从年会的会场辗转找到这个地方来，说明她追李秋水真的是追得很紧。

　　我紧张得毛骨悚然，急急起身，准备趁赖薇还没有注意到我时，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李苑拉住我的手，微微蹙眉，小声地说：“妞，别走，没关系的，该来的都会来的，你要勇敢去面对，何况还有我和小罗子在，不怕。”

　　“可我还是怕啊，你知道的，我打不过她。”

　　李苑用力拉我坐下，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能听她的，重回座位。

　　其实，真的是我想多了，此时的赖薇一门心思都在李秋水身上，怎么还会有空去理会旁人呢？

　　李秋水被赖薇吵闹着转过神来，睁着惺忪的眼，用迷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万般无奈地推开了放在他肩膀上赖薇的手，然后边摇头边哼唧着：“赖薇，你走开，你走开，我跟你说了无数遍，我跟你没有可能的，我一直待你如妹妹，妹妹，你知道么？”

　　李秋水说完，又拍了下旁边小罗子的胳膊，象在征求小罗子的回答，又象在问自己：“罗兄，妹妹，你知道么？哥哥对妹妹感情你能懂么？”

　　赖薇听罢，又抽噎起来，一张精致脸如梨花带雨般：“我不信，我不信，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白付了，跟着你办公司，一起创业，东奔西跑的，到头来，你却跟我说，跟我说这个，我不信，我也不甘心啊！”

　　“甘心？什么叫甘心？像我这样，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事业没了，爱情也没了，我退到无路可走了，你不如就此放开手吧！”李秋水说完，又拿起酒杯，要喝酒。小罗子急忙去阻拦。

　　“不，我不，我不放手！”赖薇一边哭诉一边也去阻拦李秋水拿酒杯的手。推搡之间，酒杯“啪”的一声跌落在地，发出了破碎的声响。

　　有旁人发出了“啊”的尖叫声。

　　赖薇这么哭闹，引来了其他客人的关注，吧主非常礼貌地出现在我们的旁边，因为是静吧，吧主并不希望吵闹影响到别的客人，他用眼神暗示着我们三个要尽快帮助解决，恢复场内的清静。

　　小罗子和李苑，只能起身，我也只好跟着站立起来。小罗子去扶李秋水，李苑去拉赖薇。李秋水在小罗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颤巍巍地朝吧门口走去，嘴里还嘟囔着：“罗兄，我如今是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了......你知道吗，下午所有的员工，网站员工都递交辞职信了......集体递交啊......递交！”

　　我、李苑和小罗子瞬间石化了。

　　李苑停了拉赖薇的手上动作，赖薇看到是李苑来拉扶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怯怯发抖的我，她那双睁着圆圆的杏眼，噙着眼泪充满哀怨，她发怒地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完，用力甩开李苑的手，跟上李秋水去，也要去搀扶李秋水。李秋水却不要她的搀扶，甩开赖薇的手。

　　于是画风极其的怪异，一个要扶，另一个不要扶，小罗子扶得力不从心的，李苑跟在其后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几个人歪歪扭扭，别别扭扭的，磨磨蹭蹭的出了酒吧的门。

　　我呆在最后面，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爱与不爱，都没有对错。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李秋水可怜，如果因为我，他走到如此的田地，我觉得我难堪和不忍；赖薇抬眼的那一瞬，我也觉得她可怜，世间女子痴情应该就是这个模样了，她爱得如此勇敢和执者，也是令人十分钦佩和动容的。我脸色凝重，不敢大口呼吸，仿佛这吧内空气稀薄，压抑滞闷。

　　“你不觉得执者是一种重负或是一种伤害么？女人，你同情赖薇了吧？还是可怜李秋水？”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个男子身影出现在我身旁，幽幽地说着这此话。这个人除了康记者还有谁？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

　　“你是在跟踪我？”

　　“因为你太好跟踪了！”

　　“你？你喜欢窥视别人的隐私？”

　　“我不是要窥视，是正好遇到！”

　　“你无耻！是你把赖薇带过来的？”

　　“是，是赖薇求我的，我在报社门口碰到了她，就顺便把她带过来了。”

　　“你卑鄙！你就喜欢兴灾乐祸，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变态！”

　　“嘿，女人，你是越说越难听了！我是见不得你懦弱，你胆小，你没法直面自己的真心！”

　　“你，你是多管闲事！”

　　“我是多管闲事，但也要看管的是谁？”

　　“你？！”

　　“笨女人，你迟早都要面对的，不管是李秋水，还是赖薇，还不如一次当面说个清清楚楚，弄个明明白白，做个痛快之人，岂不快哉？”

　　“谁跟你快哉？你走！”

　　我生气了，生气极了，用手指指了下他。他面不改色，依旧沉稳，两眼直视前方，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惹不起，我躲得起，我扒腿就往门口快步跑去，去追李苑他们几个。

　　康记者在我身后，又传来一句：“要不要我送你们？”

　　“滚！”

　　小罗子和李苑商量，他们俩负责把李秋水、赖薇送回家，让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宿舍去。我在酒吧门口看着他们坐上了的士，车灯闪着桔红色的光，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我眼帘。

　　我静静等车的时候，天飘起了小雨。毕竟是夜深，天冷极了，呵出的气也变作白气，我摸了下脖子，我已经没有再围那条围巾了。

　　我没有带伞，任凭雨打在我的头上，身上。然而，这雨很奇特，直直从空中跌落下来，打在身上的都是小小的圆球冰粒，一粒粒的好有质感。

　　“天，下雪米了！天，这是要下雪的前兆了！天，南方的冬天，极少下雪的，看来今年的冬天会很冷。”我好奇地把手伸出去，去接这些小小的不速之客们。终于有一粒小雪米落在我的掌心，冰冰凉的，我愉悦地露着笑，然而掌心的温热，瞬间就把它捂成为水了，微弱的一点水渍。

　　我没有注意到，在我身后酒吧的落地窗旁，有一个男子身影倚立在那，用如寒剑般眼神洞察着门口的一切。

　　夜里，并没有所期待那样下雪，而是下着雨水，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我甚至都怀疑我在酒吧门前，遇见的到底是不是雪米？

　　我开始准备着明天回老家的行李了。我上街采买了些年货，也给老爸买了套新衣服，最后逛到了新华书店，想着海棠年后就要参加茶文化的培训了，给她挑了两本书，让她提前看看。

　　我也给李秋水打了电话，他仍然还是不接电话。回去前没有跟他单独见上一面，我总觉得失落，总觉得还有未了的事情，于是心事就重了。想着未了的事情，我就想起还没有当面谢过那个人，感谢他上回在医院帮忙解了围。我曾经采访过的IT业的翘楚，王者体验馆的大股东王经理。喔，不是，是王总。

　　于是，我的脚步就往A大学旁的软件园方向调转。我在软件园里找到了王总的办公室，他热情接待了我，我当面谢过他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伫在他面前。

　　“姑娘，你还有事？”

　　“嗯，王总，我想跟你咨询下网站建设的事，想了解下这方面的情况。”

　　“喔，网站建设，你，你想办网站？”

　　“不是，我是替朋友问的。”

　　“喔，我没反应过来，你是替李秋水问的吧？”

　　“嗯，是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李秋水也真有意思，自己不来找我，反而派女朋友来，还派了个当记者的女朋友。”

　　“喔，他忙，他这段一直很忙。”我只好胡乱地编着理由。

　　“也对，我就听说，他这段很忙，好像网站碰到了困难。我呢，也忙，天天往北上广出差，也就昨晚才回来，你看，还是你有运气，一来，就能碰到我了。
　　”
　　“刚好，我这下午正进行部门负责人岗位的竞岗活动，等会你随我进考场，作为旁听者在一旁听着，我们的考题会涉及网站的定位、营销策略等问题，你听听他们也听听我怎么说，这样你就有更深的认识了，对你，对李秋水的网站也许会有些帮助。”

　　“好的，好的。我非常感谢王总给予这次旁听的机会。”我喜出望外，一口将手中的一杯热茶饮尽，把整个五脏庙熨烫得热乎乎的，突然觉得这个冬日的下午，是这几天来最温暖的时光了，虽然窗外还在下着冷冷的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