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风色寒 ...
-
周一，我回到省城，直奔报社。把带来的好吃的及特产分给大家，还特意给周雄主任带了一份茶叶。周主任高兴地接了茶叶，喊我坐会聊会天。
我跟他详细地汇报青水县矿区发生的事情经过，他听了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冒着青胡渣的下巴，神色凝重地说：“这个事情还是蛮危险的，是应该多派几个人去的。我记得今年5月，江苏发生了太湖蓝藻污染事件，引起了无锡全城自来水污染，自来水厂一度停产，经济损失达数十亿元。生活水和饮用水严重短缺，超市、商店里的桶装水被抢购一空，一度出现了“无锡水贵”的现象，引发了很大的危机。当时，也就是我的那个同学，马珏，带领一众媒体记者，冲在最前面，周旋在政府、老百姓之间，平息了这个危机。所以马珏在业内名声鹊起，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听了，心中暗暗称奇，这个事件我们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马珏参与在其中，冲锋陷阵的。怪不得，那夜马珏出现在矿区，是那么的神闲气定，那么的斩钉截铁！我好奇地问：“主任，怎么个危机法？”
“当时，无锡城有个居民，用手机短信形式，散布被蓝藻污染的太湖水致癌物超标的谣言，引起了万民恐慌。老百姓纷纷上街游行，到政府门口静坐，讨说法，要健康。”
“后来呢？”
“政府出面解释，说蓝藻是持续高热造成的。国家环保总局也举行新闻发布会，说既是天灾也是人祸。民间老百姓不干，普通认为是政府为了经济业绩大量兴建排污严重的化工厂，却对太湖污染治理不力造成的。你觉得呢？”周雄主任看着我的眼睛，反问我。
我正欲回答，他又接着说：“老百姓气的是政府弄虚作假，没有直面民众的需求，讲清情况的缘由，忽悠民众的知情权！马珏连连出手，写了系列报道《蓝藻之殇》，拨丝抽茧，让民众逐渐了解和关注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和真像，引导了正确舆论，平息了这场危机。”
我对马珏的了解远远还不够，他的生活和工作我都不曾走近过，而我，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去听去感受他的世界，我的心苍凉起来，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周主任说：“我听马珏说过，他当时冲在最前面，也是四面楚歌，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几乎是夜不成寐，食不知味，二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很多官方媒体迫于政府压力，不敢深入报道；也只有马珏他们这样的集团体制，可以报道，讲真话。不过，他也是顶着丢掉集团高位的极大危险去做的。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和魄力。”
我起身给周主任续了茶水，然后给自己的杯子也续了些。周主任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来了这么一句：“你这次写的报道，特别是第二篇，读起来，那风格那味道跟马珏的文风有些神似，马珏，他——他去过矿区？”
我一听，吓了一身汗。这大冬天的，屋里温度并不高。我拿茶壶的手，重重抖了一下。我立马掩饰内心的不平静，特意放慢了语速，降低了语调，嘴角上扬，极轻极柔地说：“主任，哪能呢，你想啊，他，喔，是马老师，他那么个大忙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跑到我们那山沟沟去？”
“也对，你说的也对！”
我瞄了主任一眼，从他平静的脸上和端着茶杯的手，并没发觉怀疑的微表情微动作，我怕他不相信，又接着说：“再说了，你上回不是交待过我，不要，不要再跟马老师有联系么？”
“也对，你说的也对！”周主任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说：“看来，你去记者站，还是去对了，蛮有长劲啊！”说完，还向征性地朝我点点头。
我怕言多必失，找了个理由，起身正准备从主任办公室里退出来，主任放下茶杯，在我走之前，冲着我，又冒了一句：“不对啊，那一天我让你去矿区后，马珏居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还大骂我，怎么能派你去？怪怪的。”
他立直身板，想要找我对质时，我已经一溜烟跑离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张赞赞当着大家的面，从他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说是社里发给我的奖金。我捏了一下信封，蛮厚的，并不会比在矿区退回去的那个“红包”薄。我和张赞赞相视而笑，俩人心领神会地傻笑。
我把信封装进背包里。
忽然李苑想起了什么，冲着张赞赞嚷：“张大个，你的奖金呢，你的奖金是不是还要分叶非花一些的？”说完，李苑就要去拉他办公桌的抽屉。
张赞赞急急用他那硕壮的身躯堵住抽屉，不让李苑拉：“什么，跟什么啊，我奖金干嘛要分她一些？”
“傻妞她，她比你多呆矿区一天一夜呢，谁叫你先跑回来，你不知道，那个地方，穷山恶水的，出刁民？”
“什么穷山恶水的出刁民？那是金山，金山！恶水倒是恶水的！刁民也是刁民的。”张赞赞有些不好意思了，死死护着抽屉，解释起来，“我那一天，也不是故意要先走的。我是怕，我留下来，会被矿区的人打。”
“你怕被打，那傻妞呢，你就不怕留她一个，会被矿区的人打？”
“那不是没打吗，我听说，那一夜，老百姓上山来闹，差点和矿区的人打起来。后来人群中冒出个穿黑衣服的，以麻利果敢的作风，平息了老百姓焦虑狂燥的情绪么，还把县领导，对，县委书记请上了山呢。”
“什么，什么？什么黑衣人？这么牛!”陈兰兰立马竖起了耳朵。
“这就要问叶非花了，她才是当事人啊！”
“叶非花，那你赶急说说。”
天，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这新闻媒体业内，更是大道的小道的消息漫天飞。我又吓出了一身汗。
我赶忙引开了话题，大声地说：“这样吧，今天领了奖金，晚上，我请大家吃大餐！”
于是大伙称手叫好。李苑说：“请小罗子来”。我点点头。
陈兰兰说：“把周古董、周扒皮也叫来好吗？”我也点点头。
李苑很慎重地看了我一眼，又说：“请李秋水来！”说完，大伙都把眼睛朝向了我，半分好奇半分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
办公室里的空气立马凝重起来，三秒钟后，我咧嘴一笑，很大方地说：“好！”也很慎重地回看了下李苑，于是李苑如释重负地笑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立马重回轻松愉悦，大家讨论着去哪吃。这时，一直只顾着护着抽屉的张赞赞又冒了一句出来：“也请赖薇，那个赖美女来，可好？”
空气又重新凝固了，三秒钟后，李苑抓起自己桌上的一叠资料，就朝张赞赞的脑袋上砸去，破口大骂：“张大个，你脑壳进水啊！”
于是，张赞赞发出了杀猪般地尖叫。
晚上，大家找了个雅致的地方，聚在一起了，唯独李秋水没有来。李苑和小罗子各打了一个电话，李秋水都在电话里说：“在开会，马上，快了！”
周主任都来了，李秋水再不来，大家也不好意思再等了。李苑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给他打一个电话，毕竟是我作东请客。于是我摸着手机，退到包厢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他的电话。
“李，李师兄，你快好了没，大家都在等你了。”这是我第一次喊李秋水为李师兄，以往都是喊他李总的。这样喊他，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了，又说不上来，底气不足，声调自然就低了下来。
对方，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小师妹，你亲自给我打电话啊，我一定要来的，不过，你们先吃着，我处理完手头的急事再赶过来。”他的电话还没挂掉，我已从电话里，听到对方那嘈杂的声响，好像是很多人在讨论的样子。
我们几个，等不了李秋水，只能先吃起来。饭桌上，大家又喝又闹的，十分开心。周古董也一改往日古董模样，变得随和可爱起来。
他端着酒杯，到处找人拼酒，喝高了就爱讲话，他说：“这次矿区的事件，是我不对，不该只派叶非花和张赞赞两个人去，应该多派几个，多派几个长得壮的去！”
说完，就拿眼睛睃了李苑和陈兰兰一眼，又说：“可你们没有长得壮得啊！”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李苑借着酒胆，戏谑他：“主任啊，除了张大个，你长得第二壮了，那就应该你自己去啊！”
“是啊，我要是自己去了，也一定跟马珏一样，一举成名，一举成名，哪，哪还轮得到，马珏他，他来骂我！他居然骂我，敢派叶非花去，这管他什么事啊，我们报社的事哪还轮得到他管！”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坐在一旁的李苑拉了下我的衣角，小声地问我：“傻妞，什么情况，马珏跟你还有联系？”
我只能摇了摇头，直接否认掉。
“那就好！你应该多关心一下李秋水才对，他现在焦头烂额的，也很不容易。”
直到饭局结束，李秋水都没有出现。张赞赞提议，转场去KTV自助唱歌，他来埋单，大家就开心地一哄而去。只有周古董因为是古董，所以不去。
我确实，担心起李秋水，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吗，我觉得我应该去找找他，看看他。大伙都相视而笑，没有人阻拦我，都觉得我去找他，是天经地义的。
于是我就跟大家分开了，直接往李秋水的公司走去。夜晚的风吹来，吹得我酒劲上脸上头，我脸颊发烫，有点晕乎乎的，步履有些蹒跚，走到那幢小楼前，抬头一看，那小楼的二层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风色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