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始盛开 ...
-
和九鼎文化传媒公司的全年合做的广告合同很快地签了下来，当然在价格方面，报社也做了些许的让步。林主任很满意，特意让人捎给我礼物，一大盒茉莉花茶。李苑毫不客气地顺走了几包，一边忿忿说：“这茶定是哪个茶公司在我们报纸上做了广告，送给我们广告部的。”
其他几个听了，也全跑来，各自顺了几包走，张赞赞边走边夸我：“还是叶非花好，听周主任话，为大家谋取了福利，哪像你们几个，一天到晚只知道花枝招展的，招摇撞骗的，还不如整几个实用的。”
“谁，谁招摇撞骗了？”陈兰兰立马跟张赞赞掐架起来，“你自己还不是在外面到处接私活？！”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你说那么大声，不怕周主任听到吗？再说，我不也经常请你吃吃喝喝的。”
他们几个吵闹完了，就散去了，我正趴在桌子上写我的专稿。
我写的是关于房地产调控政策的探讨性文章。今年1月，建设部规范房地产经纪行为，国税总局清算土地增值税，3月，通过《物权法》，央行首次再度加息，这些标志着新一轮调控的开始。李苑指出我写的不足这处，我按着她的思路去改。
这时有人推门而进，来者居然是赖薇，她是不请自到。她看我和李苑没空搭理她，就自己儿说今天是来送广告资料的，林主任这会不在，她才拐过来转转。她让我们先忙着，自个儿在我办公室呆着，四处看看。
李苑偷偷白了她一眼，接着对我说：“文章深度不够，缺少些理论和数据作分析支撑，你可以跑一趟税务部门，从本省房地产业税收数据变化着手去分析。”
我说：“好是好，税务部门没有认识的人，去哪儿弄数据呢？”
我停了手中的活，起身取开水，准备就泡杯茉莉花茶给赖薇喝。
她看到我的书柜上，摆着个相框，上面是我在大学校园图书馆前留的影，我穿着棉布小花裙，清汤挂面似的长发，扬着清秀的脸庞，在阳光下浅浅地笑着,眉目间透着淡淡的疏离和忧愁。
她看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你和李总原来是校友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和李秋水是校友？怪不得，他老叫我师妹的，我还以为，他也就是随便那么一叫。
我把茶递给她喝，她很随意地抿了两口，就把杯子搁在桌子上。屋子里弥漫着香味，这茶香和着茉莉花香，浓郁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我跟她不是很熟，俩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几句。她问起我的个人问题，比如哪年出生的，家里父母都是干什么的，我也就应付着答她。
赖薇心情渐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临走时，还特意帮我联系了省地税局，说她认识某个何处长，并把何处长的联系电话留给我，让我下午找他要税收数据。我感谢送她出了门。
李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幽幽地说了一句：来者不善啊！
下午，我在约好的时间，找到了何处长。不想，何处长百般推辞，说我需要的现成数据没有，有的数据要去系统查，系统调取，有的还涉及保密范围，不可公布等等。我倍受打击，只好灰头土脸地走出地税大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却飘起了雨。
出师不利，诸事不顺，等了好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8路公交车，我坐上了车，心情沮丧，倚着车窗发着呆。
雨越下越大，天上飞雨、地上流水，半空中水气氤氲，车窗外整个朦胧的水世界。房屋、树木不停地往后倒去，来来往往大车小车的灯影，因水气而拉长。桔红、蓝白的光影交织一起，成为一串串流动的彩弧。
摇摇摆摆的公交车在慢慢地穿梭，湿漉漉而黯淡世界里，会有突然光亮降临，那光亮来自站台上明亮的广告灯箱，短暂的光亮后，又恢复黯淡，置身其中，如同梦境。
忽然间，在一个明亮站台上，我看到了一个颀长身影。他就站在那儿，仿佛朝我看，对我浅浅地笑。我的心海荡起了喜悦的涟漪。然而转瞬即逝，我蓦然回首，黯淡一片......
手机骤响，把我从梦境中惊醒。部门周雄主任打来电话，问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叫我这会立马赶到五四路XX大酒店。说是线人报料，省内民营企业大咖冯德旺先生今晚下榻在此酒店，他准备参加明天在A大学举办的大学生创业讲座会。各路媒体闻风而动，他命令我火速前往。
挂了电话，我迅速跳下公交车，在站台上转另一路车。
雨越下越大，倾盆而泻。
此处是市中心繁华路段，些时又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外加大雨，道路拥堵不堪。公交站上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翘首而待，每张脸都写满了焦虑不安。
我等了十来分钟，都等不到来车，也招不到的士，心急如焚。今天采访不顺利，这次主任交办的，万万不可耽误了。今天出门并没有带伞，不管了，我一脚踩进站台下的积水里，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朝着XX大酒店方向逛奔去。
我穿街转巷，在车流和人群中穿梭，鞋子湿了，裤脚湿了，衣摆湿了，头发也湿了，一边碰撞着行人，一边嘴里不停冒着“对不起，对不起”，被撞的路人对我侧目，甚至说我，像个疯子一样。
“疯子”总算一口气跑到了酒店。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大堂里，浑身上下滴着水。
我巡视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堂，顿时傻了眼，因为周主任并没有告诉我，要到酒店哪找那个“大咖”冯德旺。往往这种情形下，都要自己去打听观察推测的，原来干记者这行，不仅智商在线，情商更显重要。
我拉着大堂一位经理，火急火燎地问：“请问经理，您知道冯德旺先生在哪里么？”
“小姐，对不起。”经理衣冠楚楚，笑容可掬，彬彬有礼，拿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我这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不急不慢地说，“我们酒店有规定，不能随便把客人信息告诉陌生人！”
经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是没指望从他那探出口风的，我看到了电梯口，朝电梯飞奔过去，总要先坐上电梯再说。
“姑娘，你等一等，你这模样，不能进去啊？”
我才没空理那经理，趁那经理拦住我之前，我跨进了电梯间。我摁下了酒店大楼的会议楼层。想着访谈总归会在会议室进行的。
我在会议室楼层里，一间一间拍着门，推着门，逐间寻去；这里的楼层仿佛迷宫一样，转着转我就晕眩了，找不到方向了；即便这样，我也没有找到有人聚集，有人声响的地方。
我万分沮丧，蹲在楼道里正喘着粗气；那个帅帅的经理居然带着个保安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硬把我带回大堂。
他们正要赶我走，我灵机一动，赶快把记者证从包里掏出来递给经理看，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下，这才相信我，并放了我。
我正准备折回电梯口，那经理居然喊住了我，可能见我模样惨兮兮的，便动了恻隐之心，小小声地从嘴里冒出几个字：“你到26层转转吧。”
我喜出望外，重新奔进电梯，很激动地摁下了26层。到了26层，很快找到了门口有保安人员站岗的房间，我亮出了记者证，正准备推门而进，门却“哗”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从里面涌出一群人，他们谈笑风生，有的端着大炮筒的相机，有的拿着本子和笔，一看便知他们都是各路媒体的同行。他们仿佛无视我的存在，边交谈着边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
我无比诧异，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伸出了手，张着嘴喊着：“喂！喂！”却不知要说什么。
几分钟后，一群人消失在楼道电梯口，几位工作人员拥着一位神采奕奕的稳重中年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们依然无视我的存在，从我的身旁走过，有一位工作人员转身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地说：“姑娘，你是不是来迟了，见面访谈短会已经结束了。”
“那……我……冯先生……”
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这个酒店的，又是如何坐上公交车，如何走回宿舍的，只觉得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身上从内往外都透着凉。
电话里，被周主任一顿的臭骂。本想明天一大早能见报，先上个冯先生活动前期报道的，美好的计划被我泡汤了。他说我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扣除一半！随后，他气鼓鼓地交待我，明天务必去A大学参加大学生创业讲座会，把文字报道交出来。说话，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回到屋，李苑还没回来。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头发耷拉，脸色苍白，衣裤湿透，一阵风从窗户那吹来，我浑身发抖。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叫声，才想起还没吃上晚饭呢。这又冷又饿的光景，让我鼻子一酸，委屈地想要哭出来。
这时候，我想起，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当记者远比想象中辛苦。习惯就好！我问镜子中的我：叶非花，你还能走好走下去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始盛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