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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秋风起,淮上菊黄蟹肥,正是大快朵颐、赏心悦目时候。
      段危小公子已经蹲在地上观察了半天,后厨十六只四两的大螃蟹,被三三两两“关押”在水盆里,他面前这两只已经张牙舞爪了半日,其中一只眼看就要翻出水盆,后头来的小丫鬟大叫一声:“小少爷,快别弄湿了您的衣裳!”便眼疾手快将企图“越狱”的大螃蟹拎回了水盆里,另外一只螃蟹一阵扑腾,将水溅了小少爷一脸。小少爷蹭的站起身,一跺脚,一挥剑,满院的水盆便掀翻一地,螃蟹都慌不择路,横行直撞。
      廊沿下拾掇杂务的小丫鬟惊慌地站起来,目瞪口呆,眼见小少爷一身水气更兼怒气,却身手轻灵,脚下几个错落,已经飞出院墙去了。

      城头传来暮鼓,扬州城闭,段危知道这下回不去了。可是他的马儿却再不肯走,只原地踢踏着步子,偶尔一记鞭子抽过来,才肯稍微奋蹄,可是再多行几里,却是死活也拉不走了。
      段危气愤地甩掉鞭子,自暴自弃坐在路边的青石上,心中后悔不迭。他后悔的不是赌气跑出家门,而是不该从小给马儿喂最好的饲料,现在人马两疲,他一下子跑出来,干粮、银子俱无,更别提马食。
      他摇头苦叹:“白玉骢啊白玉骢,段子楼啊段子楼,你们也是难兄难弟了。”
      他看过许多话本里说,大侠即便落难,也有豪杰献银、小姐荐枕,再不济,他只要去行侠仗义一番,必有无数人上来鞍前马后,届时还愁马食吗?只要等到明天天亮,只要等他出了扬州地界,……
      “哎,你这不中用的……”他轻轻捶了一下马肚子,又顺了顺它油光水滑的鬓毛,渐渐睡意袭来,便依偎睡去了。
      夜至三更,寒秋的露渐渐起来了,秋草湿漉漉的,段危便有些睡不得了,只是被一段若有若无的梦魇困住,一时心神恍惚。他终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张口呼道:“小圆,倒水来——”
      他很快怔住了,眼前是热烈的篝火,一圈人围坐,各配刀斧棍棒;环顾四周,只有稀疏几杆树木,前面是悬崖,远处是密林;他的双脚被绑住,拴在一颗大树上,双手则被反绑,拴在了他的马上。
      段危很快明白是山贼趁他睡着将他绑架了,而且对方胆大心细,官道附近就敢劫人,更在黑夜里燃起篝火,但他浑身上下所有武器都被卸掉了——也许他还被下药了,否则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既害怕,又平静,轻轻躺回地上,心念电转。
      未久,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是两个人,其中一个道:“……他日再奉好酒,以酬高义。”
      另一个道:“二少爷别客气,我等刀尖上舔血过日子,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有这等好买卖,又是二少爷作担保,兄弟们自然竭尽全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段危心如擂鼓,心中万般计较,却一计也想不出来。这时,那后一个说话的一脚踢到他身上来,他痛呼一声,被扭过脸来,立刻被眼前一张恶鬼般的面孔吓住了。
      那“恶鬼”道:“早知道你醒了,还以为有什么花样。”
      另外那人也近前来,审视地看着段危。段危也目不转睛地看他,见他一身黑衣,又以黑布蒙面,却都是上等绸缎,便知不是强盗之流,但与强盗做买卖,又岂是什么好人。
      那人问道:“你抓他做什么?”
      “顺手罢了,你看那马、那剑、那衣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说不定能捞个好价钱。”
      那人又看了段危一眼,对身旁的人道:“放了他,不要节外生枝。”
      那“恶鬼”一笑,道:“反正过几日就离开扬州了,怕什么。”
      那人摇头,道:“我的事要万无一失,大当家这样冒险,我的生意,可就要三思了。”
      那“恶鬼”转头瞥那蒙面人果真是毫不肯松动的样子,咧咧嘴道:“有什么要紧,我容鬼也不屑做顺手牵羊的便宜买卖。”
      随即,段危只见一道刀光闪过,手上的绳子立刻断了,他也不敢妄动,看了看那蒙面人,蒙面人却不再看他,向那“恶鬼”朗声笑道:“大当家果然爽快,顾大局,舍小利,日后必有一番事业可成就。”
      那“恶鬼”却不动容,两人便向篝火那边去了。段危眼看着蒙面人与强盗一伙作别,心里七上八下,只怕那强盗头子出尔反尔。那“恶鬼”送走蒙面人后,看了一眼段危,向身旁的手下使了个颜色,那手下便径直朝段危走来。
      段危脑子直发蒙,两股战战,想站起来也无力,他望着蒙面人策马而去的方向,一边对那强盗手下道:“你要干什么,你们大当家说过放了我了……”
      话没说完,那手下一棒子挥过来,段危立刻失去了知觉。

      段危是被马儿的嘶鸣唤醒的,但当刺目的阳光直扎过来,他立刻又闭上了眼。他感到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只是肚子空空如也,不知已经饿了多久。他手掌摩挲地面,是草丛,被阳光照射的温暖的草丛。他的手脚自由,右手边是他的剑,他的玄机剑;左手边是他的马,他的白玉骢。他便睁开眼睛——悬崖,树林,还有篝火的余烬。他仿佛经历了九死一生,又仿佛只是大梦一场。他瘫软在绿毯般的草丛里,此刻才真正觉得放松,他头一次觉得阳光下的呼吸是多么惬意。
      他想起了那天离家出走时看到的满院被禁锢的螃蟹,也许是螃蟹大神英灵有知,要来折磨他一番,所以让他也尝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味道。可是,可是他被救了,他没有救出螃蟹,却有人来拯救了他。
      不过,说到底,是他太大意了,他有时和朋友喝醉了,干脆露宿街头也是有的。但是扬州城里多安全啊,有巡逻兵,有宵禁,而且人人都知道他是段家公子,自然安危无虞。好在,他也终究化险为夷了。话本里奇人总是有奇遇,昨晚的一切,不就是一番奇遇吗?那个蒙面人是谁?他是故意救他吗?他们在谋划什么?他的江湖,他才刚刚摸到一鳞半爪,难道就此打道回府?
      他翻身坐起来,目光如炬,又重燃起那些狂热的梦想。
      他激动地看着马儿,道:“小白,当务之急,就是去找点吃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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