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以温

92、2018.08.21

　　炽阳看着眼前的多财，不知所措。多财是太子府后厨房里养的一条土狗，炽阳有事没事往厨房跑，有时候碰上了多财就喂点吃的。这狗不怕生，又好养活，一来二去一人一狗倒成了朋友。

　　炽阳早上起来看到床脚堆着的要扔的衣物，自己准备去扔，既不麻烦别人，也刚好活动一下。她记得往日里太子府内无用的东西都会扔到后门的街巷里，会有专人来运走。

　　去后门要经过厨房，经过厨房就肯定会碰到多财。然而，当多财只是上来试探着舔了一下炽阳的脏衣服，然后就倒地不起的时候，炽阳整个人还没和多财打完招呼。她的嘴角还向上扬着，喉咙里还有没说完的“财”字。

　　那个字就那样在喉咙里失了声，炽阳以为多财在和她玩游戏，然后她就看见多财嘴里汩汩涌出的血——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典型的中毒后的症状。

　　炽阳让自己镇定下来，多财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天意，反正炽阳那一瞬间就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脏衣服不简单，又或者说，是上面的血不简单。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从多财看到自己到它扑上来示好，尤其是它舔舐衣服的那个动作。

　　因为只是外衣，所以她也没有特意装起来，就直接抓在手里，多财这只狗长得小，但蹦的高，所以它刚刚跳起来舔到的地方……炽阳仔细比划了一下，正好是沾了血的地方。

　　蛇血有问题。

　　为了确定，炽阳又上厨房找了只活着的水鸭，湿透的布条沾了血后塞进了鸭嘴里。果不其然，那只鸭子也出现了和多财一样的症状，抽搐了两下后断了气。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炽阳就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所以沅倾刚起床就听到炽阳那句中气十足的“出事了。”

　　沅倾听完炽阳说的，也是脸色一白。那蛇死了多久，那血也就流了多久。本来京城附近到了冬天就很干燥，常常出现缺水的情况，可是那蛇死的前后几天刚好下了场大雪，如今那蛇血恐怕早就溶在融化了的雪水中，渗入到地下，随时能够流到百姓平日里取水的井里。到时候，死的恐怕就不是一条狗一只鸭了，而是满城的百姓。

　　两人急急地出了府，这次没再徒步，而是顺手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纵马驰骋，以最快速度又到了小山丘上。

　　炽阳不太会骑马，大腿内侧硌得生疼，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满心想着要是因为她的失误和不仔细害死那么多人，这笔孽帐可就还不完了。

　　沅倾也恨自己。昨天埋蛇的地方是他亲自选的，出于“逝者已矣”的心思，他还特意选了块靠近山中小溪的好地方，这下可好，可不是“弄巧成拙”四个字可以轻松概括的了。

　　自己埋的坑，还得自己挖。炽阳突然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埋那么深了，这短短半个时辰发生的所有事，都让炽阳恨不得狠狠地打昨天的自己一顿。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让那蛇尸重见天日，只是昨天还保存完好的尸身，今天已经呈现半腐坏的状态了。蛇的全身上下，除了腐肉，再没有了往外流的血。

　　“一个不好的消息，这蛇的血恐怕已经全部渗入地下了。”尤其昨晚两人还给它埋得这么深，更是加快了它的速度。

　　炽阳把随身携带的布包递给沅倾，让他帮忙割几块蛇的腐肉进去。没了血，要想找到有没有救人的解药，也只能从这腐肉入手了。怕就怕，两人始终晚了一步。

　　值得庆幸的是，至今为止，官府尚没有接到有人暴毙的案件，酒肆茶坊也没人议论这类事。

　　可虽然如此，炽阳也知道，剩给她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预防措施，只是这事要得到皇帝的同意，炽阳肯定搞不定，就直接交给沅倾了。

　　沅倾原本打算让太子出面，但想想这皇帝估计也是个疑三疑四的性子，要让太子给百姓谋福利，恐怕皇帝就得多想太子这是不是要开始拉拢民心了。所以，趁着夜深，沅倾还是回了趟天界，找司命作弊给皇帝托了个梦。

　　大成设有国师，而且身份地位还不低，可见这位皇帝是信神的。托梦的效果确实不错，短短两天，太医院就凑齐了预防中毒的药材，由御林军挨家挨户分发下去。甚至还派了比较清闲的医馆到城里的酒肆茶馆里讲怎么处理中毒。

　　对外的解释就说春节将至，以防有人居心不轨。只是老百姓对政治不感兴趣，就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所以收到太医院发下的药材，个个都朝着皇宫恭敬地磕了个头。都说这个皇帝昏庸无能，但没成想到了老了，反而开始为他们着想了。

　　外头进行的很顺利，可炽阳研究解药的过程却是困难重重。蛇血里的毒应该是蛇身自带的，与平常的蛇毒不同。炽阳找了医书上记载的几样蛇毒，一一做了实验，有些症状相同但毒性不够，有些则相反，反正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妖界是怎么找到这么一条有点独特的蛇的。

　　《百草注》和秦老爷子给的医书里倒有记载可以解毒的草药，但解药的制作对炽阳而言还是毫无头绪，使用什么药材，需要什么条件，进行什么步骤，所有这些都需要炽阳自己一步步去解决。

　　可是时不待人。廿八日，城外南边的山脚下，出现了第一起中毒。一家七口，尽数暴毙于家中。

　　炽阳去看了，正是那次她拿铲子和铁楸的那家农户。

　　官府得了上级的命令，对这事非常重视，特意派了经验丰富的仵作来验尸，得到的结果就是死于中毒，而且死得非常快速，当时口吐黑血，而死后，在毒药的继续侵蚀下，五脏六腑俱坏。

　　死在除夕前已是不吉，又是暴毙而亡，村里人急着要把这家人葬了，后来还是由炽阳解释，官府出面火化了七具尸体。虽然不敬死者，但炽阳还是要试着规避更坏的结果。

　　城里过年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减弱，甚至人们都选择闭口不谈，可炽阳心上的石头却压得更重了，行事也着急了许多。

　　在她打碎第十七个药碗时，沅倾终于从厚厚的仙界古籍中抬起头来。

　　书中记载：有石，可净水，驱万毒，藏于东海。

　　城内的水不宜再饮用，而京城恰好就在东海布雨的范围内。

　　看来东海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