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以温

154、2019.03.14

　　沅倾来第八重天那天，事先没有半点通知。

　　就连守将述觇也是进了议事厅才发现里面多出个丰神俊朗的郎君，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早早入了魔的沅倾上仙。

　　只是好奇这位上仙此番浑身气息与凡人无异。

　　“秦宿山脉先祖留下的凤羽，可掩去一身气息。”沅倾解释道。

　　述觇赔笑：“原来如此，早就听闻秦宿山脉传承数百万年，如今方知此言不虚。”

　　“将军客气。来之前听师父说这儿有个叫沅阳的女军医，可否让我见见。”

　　述觇自是无所谓的，引着沅倾到了军医处，却被告知沅阳前两日外出采药去了。

　　“什么药，军中竟然没有？”

　　那回话的就是个打杂的学徒，沅阳总不可能什么事都与他说，所以任凭述觇之后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沅倾抬眼，看看有些昏黄的天色，心里喟叹一声，又有些无奈堵在心头无处化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来见一面，却又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学徒虽然一问三不知，但炽阳要的草药怕是种在华西境里的那些。可惜华西境里如今无人驻守，否则早该有人来报了信。

　　“算了，不见也罢。还要劳烦将军再与我说说前线战事了。”

　　沅倾如今虽然盯着魔族的身份，但正经是隐枫派来的，述觇也不能推脱不说。

　　只是说什么，还是掌握在述觇手里。

　　实话实说，他信不过沅倾。

　　沅倾也能感觉到，所以听到述觇让他明日领兵出战时，只是略微思考就答应了。

　　他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告诉仙界的这群人——他，沅倾，从来没有叛变。

　　而另一边，炽阳确实如沅倾所料，回了华西境。

　　粼湖小筑不想有人打扫过的样子，房屋有些破败，里面的东西沾了灰，但摆设还与走之前一模一样。书架上还是那些书，有些读过写过批注，有些纸上空空。笔架上搁着的上好狼毫也已稀疏，砚里的半块端砚和早前磨出来的墨汁粘在一起，轻易拿不开。

　　炽阳少有地随心所欲，漫步在这小筑之中，过往点点滴滴从书桌、窗沿、树梢漫上来，回过神来已是满脸的泪。

　　暗骂了自己一声不争气”，确实已经到了粼湖边。

　　她记得湖边有桑树，那年她摘桑葚子还掉到了沅倾怀里，那好像也是一场懵懂情窦最初开的时候。

　　再往外走就是她的药圃了，虽然多年没人搭理，但到底是草植，反而生得更加肆意张扬，牵藤的牵藤，爬枝的爬枝，一片郁郁葱葱。

　　这全是当初她亲手种下的，种子是六不管的秦老爷子给的，现在想来，她好像也没照料多久，就到了如今这幅光景了。

　　小九来时，炽阳还保持着蹲坐的姿态，痴痴地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

　　“怀念吗？”

　　炽阳回神，回眸见是小九，慢慢站起来，却还是踉跄了一下，没等小九上前扶住，自己先抓住了一棵大树。“蹲久了，腿麻。你怎么来了？”

　　“我去军医处找你，见到述觇和沅倾了，又听小学徒说你采药去了，我就猜你在这里。”

　　炽阳攀着树，小心活动双腿，听到“沅倾”二字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接着自己的动作。

　　小九有时候真的很讨厌炽阳这副模样，可更多的又是心疼。“没什么想问的吗？”

　　炽阳答：“有。什么时候？”

　　“述觇让沅倾明日带兵出战。”

　　“这么快嘛？恭喜你了。看样子，我今天是不能回去了。”

　　为了调开炽阳，小九亲自下场打上了述觇手下一名前锋，寻常的伤药无用，只有炽阳从六不管移栽回来的那棵树才能救人一命。

　　“等明天再回去吧，等一切尘埃落定。”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收集齐了沅倾的魂魄，之后的一切，炽阳大可自己做主。

　　“小九，你给我下个昏睡诀吧。”

　　“好。”

　　粼湖小筑灰尘太厚，小九随便打扫了两三下，却还是觉得这地方有些膈应，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化了座小屋出来，也不大，刚刚好可以睡下一个炽阳。

　　华西境没人看守，小九又有自己的事要忙，不能守着她，只能掐个咒，确保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靠近，才放心离开。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炽阳自己也明白，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的。

　　而另一方面，她自己要求昏睡诀，也是为了不看到那一幕自相残杀罢了。

　　炽阳猜得没错，坚持的也没错。小九的计划里，最终除去沅倾的人，正是襄鹤。

　　一个母亲，一个对孩子寄予厚望的母亲，总是会想尽办法为她出去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的。

　　第八重天，两军对垒。

　　仙气与魔气齐飞。

　　沅倾一身银色铠甲立于阵前，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魔军那边领军的居然是个老熟人——央宛。

　　本来照例，厮杀之前要先说一番狠话的。

　　可惜央宛没这个心思，沅倾也不想和这个女人多费口舌，两人目光刚对上，便是各自拔剑，向前飞掠过去。

　　两边的士兵见两人已经一言不合就开打了，也是纷纷持起武器，哪还管得了其他，先揍了再说。

　　央宛本就不敌沅倾，再加上周围也是杀来杀去，更需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消多时就败下阵来。

　　央宛作为此次出战的魔军主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就被沅倾生擒了，魔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仙界找准机会，一鼓作气，又重演了一次炽阳那天的战斗场景。

　　央宛作为俘虏，被沅倾亲自押送，准备等一切结束后再清算。

　　可是，后面的发展仿佛有些超出沅倾的预料。

　　起因是央宛的一个问题：“沅倾上仙就不关心一下炽阳的安危吗？”

　　沅倾知道炽阳去了华西境，自然不担心。

　　“可如果有人趁炽阳不注意将她掳走了呢？”

　　“以她如今的法力，应该没人能带走她吧。”

　　的确如此，所以央宛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今天一早炽阳就昏睡在自己的营帐里。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炽阳终归是在她手里。

　　沅倾原本押着央宛的手改为掐住她的脖子。

　　喉咙被扣住，央宛说起话来声音就有些嘶哑，但不妨碍沅倾听清楚。“上仙大可现在就杀了我，但只要魔君得了消息，炽阳也就保不住了。”

　　沅倾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上一次央宛也是这样要挟他，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只要上仙喝上一壶我家魔君特酿的酒就好了。”

　　“我若是不喝呢。你们魔神也不可能看着炽阳被杀吧。”

　　“但如果魔神以为炽阳就在华西境呢。其实不过是一杯酒，上仙还怕醉了不成。”

　　沅倾不受她的激将法，转头就把她交给身后侍立的士兵，自己扭头就往魔军营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