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以温

119、2019.01.06

　　炽阳风寒彻底好的那天，小九履行诺言，把沅倾的情况一点不落地全部告知了她。

　　“所以你让他体内放的是什么？”

　　小九摸摸鼻子，罕见的有些赧颜：“嗯，算是一个阵法，压抑他的魔性。不过我得和你说实话，拿东西顶多能延迟他入魔的时间，但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你要是想救他，还是早些想办法的好。”

　　“我若想救他，你必定不会让他活下来。算了吧。”

　　“真的就这样放弃？”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罢了。我虽然能力不如你，但真要瞒什么，也未必做不到。”

　　小九释然一笑，说：“其实，你可以试试相信我。”

　　炽阳把披在肩头的长发随意挽起，没有回答。

　　相信？怎么可能。

　　“头发还乱吗？”炽阳问。

　　“天色不好，你装扮得再漂亮，别人也看不太出来的。”

　　“你完了。这种时候，你应该毫无条件地夸我好看。”

　　“受教，走吧，去哪儿，我陪你。”

　　炽阳端起一支蜡烛，踏出房门，冷冽的空气争先抢后地涌进鼻腔，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没准备去哪儿，只是躺久了，出去走走，还要一起吗？”

　　小九以实际行动作答。

　　金乌西沉并不会妨碍到北溟之滨，只是洛玔和濛澹两人的争吵不合时宜地传遍，不管是否有人在背后推动，军心不稳可以预见。

　　“这次的金乌西沉比往年早了两月。”炽阳冷静地陈述事实，等待小九的解释。

　　小九紧跟在炽阳身后，听见她的话，哭笑不得：“你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炽阳回眸，火光之下眸子深邃，分明在说：难道不是？

　　“实话实说，我还真没这能力，有这能力的它。”小九手指苍穹，又问炽阳：“你觉得这方天地间有几界？”

　　很普通的问题，任意翻开一本六界全书就会回答的问题。

　　炽阳不懂他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神、仙、魔、妖、人、鬼。”

　　“嗯，都是这么说的。但再细节一点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譬如？”

　　譬如，六界之间人人皆知却不宣之于口的等级划分。

　　神界有位神君，唤司仙。顾名思义，掌管仙界群仙的飞升。可惜这位司仙神君早已羽化，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仙人飞升上神的原因。神界还有位神君，人们习惯称它为魔神，这位掌管的是魔界。

　　同样的，仙界之中也有一位司命仙君，这位仙君掌管凡人生死，凡人死后入轮回，进鬼界。

　　至于妖界，力量不及魔界，数量不及人界，长久以来都只能依附这二界得以生存。

　　“很显然，神界若没有退居十四重天，那就当得起六界之主这四个字了。但是，若真如此，六界可会如现在这般安宁。”

　　“安宁吗？”炽阳反问。

　　仙魔混战不休，妖界浑水摸鱼，人界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为鱼肉，鬼界作壁上观，未免没有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思。何来安宁一说？

　　“但是，倘若神界没有退隐，现在的情形只会更差。具体的话，你可以参考神界退隐之前。”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问你个问题，是什么导致神界退隐？”

　　“天地之间灵气不够。”

　　小九又指天，说：“你说的自是直接原因。究其根本，还是天道。天道不允神界一家独大，所以它就必须退隐，以此来维持六界平衡。”

　　炽阳停住步伐，忍无可忍：“你与我说这么多就为了告诉我天道为大？”

　　“差不多吧。所以，你该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那都是天道的责任，与我无关。”

　　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推诿责任。炽阳气笑了，把蜡烛扔给小九，头也不回地离开。

　　毛病。

　　谁管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本来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可这人偏偏骗她，把她和沅倾绑在一起，然后又一点一点破坏她的生活，如今还装成这么无辜的样子，装给谁看，谁要原谅？

　　小九看着炽阳怒气冲冲地走远，唇角反而绽开微笑，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虞，但难免有些惆怅。也许真的是年岁渐长，他这段时间总是想起从前。

　　凡人总说神仙高高在上，这话着实不加。那时候司仙还在的时候，他们何曾真的正眼看过底下这群蝼蚁，更别提因为他们而情绪变化。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还是以前好啊，哪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炽阳回去后又蒙头大睡了一觉。北溟之滨这鬼地方，睡之前天是黑的，睡着后天还是黑的，炽阳也拿不准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屋外又有人再喊她，语气有些弱，大概又是来看病的。她病着的时候天兵们体谅她没一个上前打扰，如今她病好了出去转一圈，那些有些小病小痛的就又找上来了。

　　这样也好，有人来找，才不显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出去后却见来看病的不是一人，炽阳大概数数，这得二三十人，还全捂着臀部。

　　“你们这是集体犯痔疮？”

　　打头的人面色苍白，听见炽阳的问题也笑不出来。“姑娘快别笑我们了。这哪能集体犯痔疮，集体挨板子还差不多。”

　　炽阳没问详情，只是开了方子，让他们自己去开了药，外敷内服弄清楚了。

　　他们每人也就挨了十五板子，因为有仙力护体，所以没有伤及根本。只是血肉模糊，可见那十五板子是下了死劲的。军中有人不守军规挨板子是常事，但炽阳来这么这么多年，如此大范围的打板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小九回来后难免多问了两句。

　　小九也是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他就当成笑话没仔细听，没成想炽阳反而会关心，也只能说个大概，反而没有外头传的那么离谱。

　　事情起因还是前几天洛玔和濛澹的争吵，洛玔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气，见谁都不爽。他发做不了自己的左右手濛澹，但随便找个由头发落几个小兵小将还是做得到的。也是今天这群人胆子大，轮值的时候喝酒，刚巧就被洛玔抓到了，每个人就按着军规打了十五个板子。

　　据说洛玔当时就在边上看着，见那打板子的人有气无力，明显是相识的人有意包庇，他居然一脚把那人踹开，自己动手，打得那群人皮开肉绽。

　　炽阳皱着眉头，不懂洛玔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

　　炽阳自度自己和洛玔打交道这些年，虽然彼此提防忌惮，但一直没有撕破脸皮，可见对方也是个能忍的。且不论洛玔是真的心有城府还是有人授意，至少它能忍这么多年就不可能轻易因为和濛澹的争吵而迁怒他人。如今这种情况，反而有点像是外力导致。

　　炽阳不免想到沅倾，两人的有些情况相似，可是哪来的机会。

　　小九感受到炽阳的目光，不躲不避，端的是问心无愧。

　　“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你的目标是我，可我的命还握在自己手里。”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有自主能力的人。

　　小九有心解释两句，可未免牵扯太广，一不小心就会让炽阳察觉出什么。不过说实话，这事和他关系还真的不大，虽然东西是从他这出去的，但怪也只能怪洛玔生性多疑，否则那东西也到不了他那里。

　　“你既然知道我的目标是你，你就更应该保重自己，否则沅倾他们也只能给你陪葬了。”

　　小九难得放狠话，炽阳怔了片刻，伸手把他推出了房门。小九刚端来的汤倒是还留在里面，没过多久，一个空碗就砸了出来，刚好砸在小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