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面馆儿老板家的女儿》木木炭

2、脱敏治疗

　　第二天被各种鸟叫虫鸣吵醒，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山里了，我忙看看自己的手脚，我没有变成狸猫。太棒了！Eric已经起来捣鼓他的各种观测仪器了，看我醒来了说：“你做到了哦！没有被诅咒控制。”
　　“谢谢你,Eric。我们早餐吃什么？”
　　“我要吃肉。”
　　“好！”我转身去煎牛排。
　　“旼旼！”
　　“嗯？”我回头看着他。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事，你说。”
　　“那个，我是觉得，你要不要试试脱敏治疗？”
　　“嗯？什么意思？”
　　“你如果决定回到人类社会，你就有可能看到他。我是说，他是公众人物不是吗？”
　　我低头不语。
　　“电视，海报，广告牌。你知道，你看到他的可能性很大，”他揣摩着我的脸色，继续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见到他怎么办？”
　　“那，那我要怎么做？我指脱敏治疗。”
　　Eric放下手里的工具，说：“首先，我得知道你们的故事。然后从看他的照片开始，让你自己慢慢习惯看到他。即使你现在受不了，变了身，山里是最安全的。”
　　“如果，如果我变不回人了怎么......怎么办？”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再也变不回人了。我怕我变不回来……我还没有回家见我爸爸妈妈…….”
　　“旼旼，看着我的眼睛，我保证，你脱敏治疗成功以后，就可以放心地回家了。”
　　我呼吸越来越紧促，浑身乏力，无力地蹲在地上。
　　“旼旼！我相信你！你可以的，你可以战胜诅咒，你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旼旼，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不可以！我体内的诅咒已经被打开了封印。我控制不住的！我控制不住它，”我激动地说。
　　Eric温柔地拍着我的背说：“Hey, girl~Calm down~ Calm down~”（小姑娘，冷静~冷静~）
　　至此以后，我们两个默默地过了几日，Eric都没有提脱敏治疗的事情了。一日吃饭，Eric突然说：“你那个室友不是一个好姑娘。”
　　我抬头看着他故作轻松地说：“少来。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我没有。你这么多天没有回去，她都没有打电话询问你？我不喜欢她了。”
　　“一个关键时候会把我扔去喂老虎的人，还会因为我不喜欢一个漂亮姑娘？”我撇撇嘴。
　　“会！”Eric忽然放下刀叉，很真诚地看着我说：“旼旼，我们开始脱敏治疗吧？有我在，你怕什么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变成狸猫了，再也变不回人，我会一直带着你，再也不让你回到原来那种生活。”
　　我刚张嘴想说话。
　　Eric起身，站在我身后将手放在我肩膀上，继续很真诚地说：“旼旼，你听我说。I got your back。旼旼，请你相信我。如果你真的再也变不成人类，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你。我会一直带着你。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人类，我可以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旼旼，我们能够相遇，就是上帝对我的眷顾啊。就算你变成了狸猫，我也可以带着你一起走遍全世界，带一只猫出国不难的。你说呢？而且谁会怀疑一个爱猫，养猫的人呢？”
　　我看着他绿色的眼睛，一直看一直看，却根本看不到尽头。
　　“旼旼，我们试试好吗？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Eric，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OK，你好好想想吧。”
　　我起身，收了餐具。然后下了树，一个人围着湖绕圈。我知道，如果我听到，看到任何跟那个人有关的东西不再抓狂，我就可以真正回到人类社会了。不然，我下了山，除非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然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我要在山里待一辈子吗？可是如果我再变成狸猫呢？这个念头一闪过，恐惧如一丝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蹿，我浑身战栗。
　　Eric出门去检测自己藏在森林里的摄影机和观测器。
　　大熊慢悠悠地来湖边捞鱼，远远看见我，昂着鼻子冲我吼吼：“小狸猫，你回来啦？”我也隔着湖冲他挥挥手。绕着湖跑过去。它在摇晃湖边的一棵杜鹃树想把枝头的花晃下来一些掉到湖里，然后等鱼儿上来吃了这花蕊和花瓣，它再趁机捞鱼。这还是我教给它的，鱼儿不知道杜鹃花中含有一些微量元素，食之会被麻醉，像喝醉了一样浮在水面，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吼吼道：“游过来多好，干啥吭哧吭哧跑过来？！”
　　“衣服湿了怎么办？”我压低喉咙，低吼回去。
　　“穿衣服干啥？！你还是做狸猫的时候更好看。当人，不咋地。”
　　“你真觉得我做猫更好？”我拍拍他他背上厚厚的毛问道。
　　“那当然。你看你做猫的时候，皮毛多光滑，模样多俊俏，而做人，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多少人，但你长得跟我捡到的的瓶瓶罐罐上的人比，真差太多。”
　　“那都是明星好吗？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能跟人家比？”
　　“可那头狼也比你变成人好看啊，”大熊幽幽地说。
　　“你什么审美啊？！他是男人，我是女人，能比吗？”
　　“你作为一个雌性，长得还没有一个雄性好看，你好意思说？！”
　　我怒道：“你这头大笨熊！很多雄性比雌性长得好看好吗？！孔雀啊，锦鸡啊，都是雄性比雌性好看，这样才能吸引雌性注意，顺利□□。”
　　那只那笨熊缓缓扭过头吼吼道：“你是鸟类啊？”
　　“你！”我气得狠狠捶了它一拳。结果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只大笨熊皮糙肉厚，我使出全身力气也就是给他拍拍灰。只有我亮出爪子挠它的时候，它才会有所忌惮。
　　过了一会儿，大笨熊缓缓地说：“那头狼吸引到你的注意力了吗？你们□□了吗？”
　　“你说什么呢？！”我怒目而视。
　　“又生气了，我就是好奇你俩要是□□能生出来个什么？”
　　“滚！”我腾地站起来，抓起地上的石头朝湖里扔了过去，原本慢慢朝着花瓣聚集的鱼儿顿时游走了，急的大熊连滚带爬地扑进水里，结果什么也没有捞到，气得回头冲我嘶吼：“你这只该死的狸猫！”然后用自己的大熊掌朝水里一拍，水花溅了我一身，我搬起岸边的大石头就朝水里砸去，水溅了大熊一身。
　　我转身回树屋，大熊也爬到岸边，躺着晒太阳，等着水面平静了，再有鱼儿游到水面吃掉落水面的花瓣。
　　我坐在树屋吊着的软梯上荡秋千，看着湖面，看着偶尔来饮水的各种动物，再看看大熊。这时，Eric已经回来了，放下背包，走到我身边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讶异地看着他。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从不认为我是怪胎。我也很爱她。但是...”Eric声音低沉，“是我杀了她。是我的愤怒杀了她。我被一个垃圾人类言语激怒了，我们狼人除了会在月圆之夜变身之外，还会在被激怒时变身。我被那个垃圾人类激怒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变身了。那个垃圾人类吓昏了。我当时太年轻，在人类面前变身之后心里也非常慌张，不知所措，就一路向北跑，穿过美加边境，一直跑到北极圈，我才冷静下来。等我转身回去的时候……等我回去时，我才知道，那个垃圾人类，说他要干一下狼女，然后就，就把她给奸污了。她受不了刺激,得了抑郁症。。。。。。自杀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愤怒，如果我不与那种垃圾人类发生争执，如果…..”我站起来，将手放在Eric的背上。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轻轻拍他的背，希望可以帮他缓解痛苦。过了很久，Eric慢慢地平静下来，说： “谢谢你，旼旼。”
　　“没什么，”我看着他真诚地说。
　　“所以，旼旼，我们都有自己的诅咒，我的诅咒是我血液里的愤怒，当初就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旼旼，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我就永远要被这诅咒控制。你也是，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血液里的诅咒，你就要永远被这诅咒控制。”
　　我看了看他，然后又低着头，用脚踢土里的一块石头周边的土，踢了很久，石头渐渐露出地面，窃窃地说：“我们血液里的诅咒是贪婪......可是......如果.......万一.......我还对人类的爱情还存在贪念......怎么办？”说完，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Eric。
　　沉默了很久，Eric说：“旼旼，你可以爱我。”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爱我？还是为了帮我。他看着我坚定地说：“试试爱我吧。以此，来清除你对那个人类爱情的贪念。”
　　我看着他的绿眼睛说：“那……那试试脱敏治疗吧。”
　　“你确定？”他的绿眼睛闪过一丝波光。
　　“嗯，谢谢你愿意这么帮我。我现在有你，还有大熊这样的好朋友，我不是一个人。就算你将来觉得我是个麻烦了。不！Eric,你听我说，我就待在这里跟大熊作伴。我们一直是捉鱼好搭档。其实，有时候，动物的世界比人类更单纯。大熊这么笨，它的小心思全在自己的那张嘴上。不像人类心思那么复杂。”
　　“嗯”
　　“哦，我租的那个房子要不要退掉呢？”
　　“先放着吧。反正你现在退房，房东也不会给你退钱，还有两个月才到期。也许我们脱敏治疗很成功，你还可以回去住啊。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一个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生命的旼旼了。”虽然Eric这么讲，但是我觉得他实际上是为了给我一个念想。
　　“嗯，那好吧。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先从他的名字开始，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他……他叫……他叫……我记……记不得了……”我血液的流速越来越快，心脏也越跳越快，“Eric, 我真的记不得了，真的。就好像……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被摘掉了眼镜，觉得那几个字就在那里，但是怎么都看不真切。”
　　“没关系，没关系。”Eric搂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慢慢来~你要不要去帮帮大熊，看他那蠢样子，估计今天捞不到鱼了。去帮帮它吧，不然又死皮赖脸地来蹭吃的。”
　　傍晚吃饭的时候，Eric讲了一些我不在的时候，大熊做过的一些蠢事，比如偷猴子的果子不成被群殴的事情，比如鱼没有捞到被老鳖咬到的事情。
　　第二天，Eric出门了，说要去寻找印支虎。大熊又来不劳而获，等着我捞到鱼分给他。花瓣漂在水上，等着鱼儿慢慢聚拢来吃，我就靠着大熊在树下坐着，阳光穿过树叶星星点点洒落在脸上，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正睡得舒服，突然我闪了一个趔趄，脑袋“咚”地撞在了树干上，醒了。原来，一只蠢鱼儿贪吃，直接醉翻在水面，这下便宜了大熊，那家伙直接过去叼起来，走回岸上大嚼大咽起来。等他吃完，才想起脑袋撞到树干上的我。他居然还有脸舔舔嘴看着我，等我去采摘花瓣。算了，有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蠢朋友，我有什么好说的，习惯了。我爬上树，去挑选鲜嫩甜香的花朵时，它悠悠地飘来一句：“YanNe？是啥玩意儿？”我忽然心中一个恍惚，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砸进了湖里。然后在水里恍惚看到一个人影慢慢沉向湖底，我不知为什么特别想追上去看个真切。忽然，一个大手拉着我的领子就把我往上拉，我却想挣脱去追那个沉向湖底的人影。
　　等我被拉到岸上，就听见有人在喊：“旼旼？！旼旼？！旼旼？！”然后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Eric和大熊。慢慢睁开眼。“旼旼你没事吧？”Eric关切地问。
　　“没…….咳咳……没事。”
　　“你是不是刚才脑袋撞在树干上没缓过来才掉湖里的？哈哈哈哈~”大熊没心没肺地笑着。
　　“笑屁啊！还不是因为你？！滚！”我生气说。
　　“还能生气，证明是没事了，”Eric舒了一口气，笑着说。
　　被他们气死了，我爬起来回树屋换件干衣服。
　　晚上吃过饭，Eric翻看今天拍摄的照片时，问我：“你在湖里抓鱼吗？掉进去也不出来，还好我回来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你浮上来，就下去捞你，你好像还使劲儿往湖底游，不愿意浮上来。”
　　我愣了一会儿神儿，怔怔地说：“他的名字叫言讷。”
　　“谁？”Eric问。
　　“那个人的名字。”
　　Eric放下相机认真地看着我：“你想起来了？”
　　“大熊说，我睡着的时候说的。我就是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恍惚，掉进湖里了。我在湖里还看到了一个人影朝着湖底游去，我特别想追上去看个真切。”
　　Eric说：“Oh my God!还好我回来的及时。你要是没有被拉出来，后果真的，真的不堪设想……”说完，Eric惊魂未定地看着我。然后接着说：“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去？”
　　“我不去！你工作带着我算什么？！我不需要被时刻照顾！”
　　“你要是再掉进湖里怎么办？”
　　“不是有大熊吗？我明天跟他讲我掉进水里一定要捞我。”
　　“不行，那个蠢货，我不信任他。那我明天也不出去。”
　　“我不要！你要出去！我讨厌成为一个大麻烦！”
　　“谁说你是大麻烦了？！”Eric怒目而视。
　　“这种时刻需要照顾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大麻烦！”我以眼还眼，怒吼道：“我干脆变成猫算了，永远也不要再做人了！”
　　“一遇到问题就逃避！一遇到问题就放弃！你根本就不配做人！你做一辈子狸猫好了！”Eric也生气了。
　　我蹲在地上，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逃不脱的……我逃不脱的…..我逃不脱的！”
　　“刚开始你就想着放弃！”Eric低吼。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哭声渐渐息止，变成了啜泣。Eric走到我面前，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扶起来，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旼旼，相信我，我都可以，你也可以的！”
　　我看着他，他恳切地看着我说：“相信我，你可以的！你已经同意接受脱敏治疗了，怎么可以又反悔呢？”
　　我看着他，他很真诚地看着我。我点点头，他欣慰地说：“旼旼，你坐，你听我说。我今天有认真思索一件事情。我刚来那会儿，你还是一只狸猫。因为经常来我这里，才变成了人。你想想那时候怎么变成人的，你还记得吗？”
　　“不知道，就一早睡醒，发现自己变成了人。你说的对哦，也许因为偷看你的书，偷听你讲话，偷吃你的食物，慢慢又成人了？”
　　“有可能，所以，你不要怕。如果你变成了狸猫，我还会继续给你读书，给你讲话，你还是有可能再便成人啊。”Eric说。
　　“谢谢你，Eric.”
　　“跟我不用客气。”
　　晚上躺在床上，Eric伏在地上，听着外面的虫鸣。Eric说：“下午听你说他叫言讷？哪两个字？”
　　“木讷的讷，言语的言。”我使劲儿去想他的脸，怎么也想不起来，结果越想不起来越难受，用手捂着胸口，觉得呼吸开始急促。
　　Eric腾地坐起来问：“旼旼？!”
　　“我想想清楚他的脸，可是…….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就不要想了。”也Eric说。
　　过了一会儿，Eric说，“你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还记得吗？我跟他们取得联系，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不要！”我坐起来，“如果被家族里的人知道了，会找他们麻烦的。也不会放过我的。”
　　Eric说：“Calm down~ 我们再想办法~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