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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零九、飞矢 ...

  •   北地的蛮子盯着宁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终于趁着越扬回宁都,集结了大军,轰轰烈烈的杀上门来了。

      越扬没有耽搁,当天就走了。

      允时去送他,两人互相对立着,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时辰不能再耽搁了,越扬笑了笑,终于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允时点头:“小心。”

      三月里,桃花含苞待放的时节里,这年关,才被传为关系缓和的允亲王和女皇陛下在早朝之上吵了起来了。

      女皇怒不自揭,随手拿着龙案上的物什就朝他扔了过去,允时没有躲开,额角被砸得鲜血淋漓。

      这随手拿的物什,不是别的东西,就是玉玺。

      咚的两声,玉玺掉在地上还滚了两下。一时之间,满朝寂静,总觉得允亲王要暴怒,连梅芳都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没有生气,这场差点打起来的争吵戛然而止。

      允时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一手的血,他看着这暗色的血红,微微眯了眼。

      还是季寻常最先反应过来了,他慌忙按住允时的伤口,斥道:“御医呢!还不快传御医!”

      金銮殿上,乱作一团。

      允时清冽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响起,穿过吵闹的人群,落在该听到的人的耳中。

      他说:“无论如何,我要去的。”

      季寻常听的最清楚,他闭了闭眼,然后嘶哑着嗓子道:“你这样子,被越扬见到了,该多心疼?”

      他护着你那么久,你却这般不爱惜自己?

      都说镇南王是宁朝的守护神,守护着万千百姓,不退一步,亦不让外族前进一步。因为这万千人中有那么一人,他才心甘情愿的,忍受着无边寂寥。

      “所以允时。”季寻常继续道,“他不见得愿意你去。”

      “我去见他,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允时反问,他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留下的血模糊了他的眼,允时有些不愿意就这样睡过去,他想要听季寻常的回答。

      季寻常半抱着允时,站在大殿正中,身影高大,却给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梅芳急道:“表哥他怎么了?”

      “晕过去了。”

      梅芳有些委屈,“我、我没有想伤害他……”

      白舒阳沉默了一下,宽慰道:“不是陛下的错,只是陛下,有情人无论是身处地狱还是人间天堂,总是想要在一起的,便……成全了吧。”

      允时想要去边疆,梅芳不肯。

      战事已经连续了三个月了,喜忧参半,越扬没有让蛮子踏进宁都的国土一步。但是他也守的辛苦,大夏国的皇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派兵帮着蛮子,他要一举两得,谁能如他的愿?

      梅芳知道,越扬辛苦,但是她不是没有派兵,整个宁朝,越扬手里的兵权比她这个皇帝都要重,她还能怎样?战场,那是会死人的地方,梅芳不让允时去。

      允时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就急着要去,梅芳不情不愿的给了他一个监军的官职。朝中无重兵可派,梅芳便下旨抽调御林军,务必好好地护着允亲王。

      待他真真是好到了极点。

      梅芳也不解释,总不能说是每次看到他脑门上那个缺口就心虚得慌吧?何况,为了砸他的硬脑壳儿,玉玺都缺了一个角,这事到现在都瞒着呢,满朝文武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饶是如此,等允时到时,桃花也已经过了花期,谢了一半。

      可允时,终究是见到了越扬。

      军营之中,谁都知道越扬是镇南王,但是依旧习惯唤他一声元帅。

      越扬手底下有三大副将,被称为智多星一般存在的薛嵘看见自家元帅开心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不禁有些担心,允时是亲王,是权臣,女皇陛下把他派过来,还不是看中了越扬手上的兵权,想要分一分?

      到底是猜忌着,不管他们在前线如何拼死拼活的卖命,可在帝王的眼里,就是容不下他们的命。

      薛嵘犹豫着,还是把自己的顾忌说了,手底下的一众大小将领立刻附和——元帅,要小心允亲王啊!

      听的越扬一愣一愣的,他皱眉沉默了片刻,然后笑道:“你肯为我担忧我很高兴,只是多虑了,一郇不是那样的人。”

      薛嵘急啊,他们元帅原来这么缺心眼儿?

      正想着,外面来了一阵骚动,帐前侍奉的小兵在面高呵,“元帅,允亲王到了。”

      于是他们这缺心眼儿的元帅,立刻抛下了所有人。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大踏步出去了。当着全军的面,一下子抱着了权倾朝野的,唯一的,允亲王。

      “石头!”他道,脸上的开心是明显看得见的,“这里这么危险,你跑过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来玩儿的。”

      允时扬着嘴角,看着越扬眼神都像是要化掉了,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然后道:“我来见你。”

      千言万语,都只是我的见你的一个借口。

      便在这时,大夏国派兵了。

      他们出兵的理由倒不如说是真的借口。

      宁朝和大夏国曾有过一次会晤,那是被记在史册之上的鹿台会晤,距离如今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只是那次会晤之后大夏国的宠妃明贵妃不见了,有人说他看到娘娘跟着宁朝的国师大人一起离开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两种仇恨,便借着这个理由,他们派兵了,若是宁朝不交出他们的贵妃娘娘,这事儿没得完。

      可是这位明贵妃,宁朝交不出来。

      因为她不是别人,那为明贵妃正是老国师收养的小弟子,是他们跑皇党的小妹妹,季阡陌。

      可是大夏国这一派兵,越扬拿什么去抗?

      他唯一的坚持,是拿将士们的命坚持下来。

      从花开花谢,到满山的绿叶都变的枯黄了,战死的人越来越多,越扬望着远方的眼神却从没变过,“我在一天,江山不变。”

      站在他身边的,是从未变过的允亲王。

      或许他们有过意见不合,也有过不常见的争吵,但允时决不是一开始大家猜的那样,是一个只会夺权的佞臣。

      满目疮痍,允时和越扬并肩而站着。

      “我会守着的。”允时道。

      江山与你,我都想守着。

      他允时做人,向来都贪心,不是吗?

      他只是遗憾,他们重逢以来,才过了这么长时间,然而却比这六年来加起来的时间都要长。

      在冬日将临之际,越扬却受了风寒病着了,他撑的太久了,病来宛若山倒。如今就算允时不想夺权,也没有比他更有资格代行元帅一职的人了。

      只是有一日,季阡陌去见了女皇,她直接道:“请陛下我去。”

      梅芳回身给了她一巴掌,“闭嘴!”

      阡陌红了眼,可她没哭,她只是说:“我知道姐姐心疼我,可姐姐为什么不心疼一下越扬哥哥?不心疼一下允时哥哥?贱命无所惜,可我不能,不能拿你们的宠爱当成任性的资本。”

      “可朕怎么办?你替朕想过吗?”梅芳摇头,“把手足一般的你们一个一个的送到战场上,朕、朕的心……谁来体谅?”

      阡陌道,“陛下,圣人不仁。”

      “朕算个屁的圣人!这么多年,朕坐上这个皇位这么多年,唯一想要求的,只是兄妹们都好!”

      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也不行吗?

      “我会回来的,哥哥们也会回来的。”阡陌道,“我们兄妹六人,一个都不会少。”

      季阡陌领军出征,半路上被大夏国的国君埋伏了,可她没有一丁点的惊慌,那本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计谋,允时带着兵从后夹击,势必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允时带着的残兵,靠着自己的那一口气,硬生生的在千军万马中撕开了一条缝。

      他见到了阡陌,他冲着阡陌微微一笑,他看着阡陌血染的额头,轻声说道:“别怕,哥哥来了。”

      阡陌咬着唇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是她的手足,自幼一处长大真正为她着想的哥哥。

      大夏国的国君便冷眼看着这一幕,手高举,箭在弦上,稳而待发。

      利箭飞出,直指允时。

      “允时哥哥——”

      阡陌嘶吼,眼睁睁的看着利箭刺入血肉之中,然后张大了嘴。

      他来了,阡陌莫名的安了心。

      镇南王,是所有人心中不灭的传说。

      但终究,只是个传说。

      允时回头,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越扬已经一口血已经咳了出来。

      “石……石头。”越扬伏在了他的身上,“我来晚了。”

      允时抿了抿唇,他觉得喉头有些发干,只能用力的抱住越扬,无措的像个孩子。

      “疯子。”他道,“疯子,你这个疯子,不对,不是……救命啊……救、救命啊——”

      ……

      空荡荡的灵堂里只有允时一个人在,他不知怎么的,有些哭不出来,明明早上还在和自己贫嘴的人,怎么这会儿就死了呢?

      允时觉得,这不是真的。

      他推开棺木盖,越扬就躺在里面,紧闭着双眼,脸色灰青。

      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着一道伤疤,伤口未愈,也没有血色。

      允时盯着他看了很久,还是不能相信,这么鲜活的人,就不在了。

      他躺进了棺木里,有点挤,他只好侧过来躺着,越扬身上冷冰冰的,还很硬,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可平时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允时这会竟有些记不起来了。

      稍稍费了一点劲,允时才掰开了越扬的手,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手心都很凉。

      夜深了,该歇下了,明日,谁知道还有着什么样的辛苦事在等着自己。

      允时知道的,他该回去了……回……回哪儿去?

      他伸手环住越扬的肩,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脖颈间,眨了眨眼,面无表情。

      平日里那么聒噪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这么安静了?

      “越扬,你同我说说话。”

      无人应答。

      也好,他本就是个话少的。

      也难得,越扬这样安静。

      就这样靠着越扬,允时一整夜都没有合上过眼。

      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在乎了,这一会会儿,他还握着越扬的手,就觉得很幸福了,这么简单的个道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通呢?

      面前的路就好像是一条死胡同,允时站在墙的这一头,仰着头,看越扬翻过墙来,咧着嘴对自己笑的欢快。

      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只是,那张笑脸,在眼前一点一点的模糊了。

      夜,过去了。

      东方微曦,允时起来了。

      握得时间太长了,放开时越扬的手还保持着相握的形状。

      可允时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缓步走出去,平稳的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脸色,憔悴灰白的和越扬一般无二。

      “进去吧。”他对门外的守夜人说,“护送镇南王的灵柩,回宁都。”

      那样的允时,只给了自己一夜的时间,和越扬告别,从此自己孤家寡人,再无挚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零九、飞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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