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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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天光晦朔不明，老道士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之兆。
其实早就猜到了。
他拄着拐杖，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坚持走到堂屋，把正在厨房忙活的小道士叫了过来。
小道士是被老道士捡回来的。
那时山外正打着仗，老道士算了一卦，卦象说山外有大机缘，他就乐呵乐呵地下了山。
结果大机缘没找到，只在山下的小溪边看到一个小娃娃。小娃娃身旁还坐着只狐狸，全身雪白，九尾安静垂在身后。
老道士只在古书中见过关于九尾狐的记载，如今第一次见，没敢贸然说什么“除妖卫道”。
那狐狸口吐人言，却是要求老道士将那小孩捡回去，好生抚养。
老道士心里还在犹豫，却见狐狸自断一尾。那狐狸尾巴上金光流转，两息之后化为一个小配饰。
“这里面有我的一成法力，大概能抵仙人的勉力一击。”
说完，不等老道士回答，那狐狸已经消失了。
那小孩小小一个，还裹在襁褓里，一边咬着手指，一边流着涎水。
老道叹了口气，还是抱起小孩，回了山里。
如今十七年时光一晃而过，那配饰没派上什么用场，小孩儿倒也健健康康长大到了十七岁，成了小道士。
老道士师门不详，手上术法博采众长，却无一精通，唯有那卦术，怕是什么道祖什么伏羲都比不上的。
老道士以前给小道士算过三卦。
第一卦，无解。
第二卦，龟甲碎裂。
第三卦，老道士突出一口血，修养了半个月。
那是他就知道，这大机缘，自己是抱回来了。
只是如今，他大限将至。
小道士生得眉清目秀，近乎有些女气。
老道士曾经对这一点非常不满，可是当他发现小道士天生晒不黑后，也只能作罢。
这样一个孩子，怕不是当初那狐狸从哪家富贵人家抢走的？
老道士叮嘱了后事，言辞间无悲无喜，反倒是小道士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老道士把他叫到身边，用自己那不知道打了多少道补丁的衣服给小道士擦去了眼泪，又替他整理好衣服上的配饰。这才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小道士听话的往外走了两步，再回头，老道士的手已经垂下，只有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
小道士知道，老道士爱俏，衣柜里有十几件崭新的衣服。可他一件也不穿，说是要等留给小道士。
小道士还知道，老道士平日里最爱算上几卦，所以那副龟甲是他最珍爱的。
还有还有，老道士其实喜欢吃肉，只是碍于清规，只能眼馋。
小道士含着泪把自己的“知道”都做好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毅然决然下了山。
山下的战争早就停了，如今一派海清河晏、安居乐业之象。
小道士却在心里偷偷哭——别人什么都有了，只有他，连最后的亲人都没了。
小道士从没下过山，一些尘世规矩半点不知，总是被骗。
最惨的一次是遇上了一个人牙子，差点被卖到了暗门子里，还多亏了一个小哥仗义相助。
那小哥不肯透露名姓，小道士就缠着他硬要请他吃饭。
那小哥被缠得狠了，带着小道士到了一处僻静地，倏忽一变，成了只狐狸。
小道士刚还被吓了一跳，可谁知见着小哥的狐狸元身，反而笑吟吟地摸了上去，嘴里还喃喃道“好可爱”。
那狐狸不止一尾，可那么多条尾巴纠缠在一起，小道士也数不清。
狐狸见小道士没有被吓到，反而兴致勃勃地摸上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慌忙又是一变，回了人身，只是耳朵尖诡异的有些红。
小道士反正是赖上狐狸了。
两人平日里话都说不上两句，却偏偏一起游遍了四海。
小道士十八岁那年，自习学会了捉鬼术。后来帮着捉过鬼，除过妖，身上有了功德，狐狸就问他要不要修仙。
“修仙？”
这是一个他只在书上看过的词，但他知道，在远古洪荒，仙人就像现在的凡人一样多。
小道士只当狐狸在说笑，不肯。
后来有一次，两人遇上了一直怪物。小道士没有保命法子，还是狐狸自断一尾护着两人逃出生天。
因为这个，狐狸昏迷了三个月。再醒来时，小道士就伏在自己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断断续续道：“我……我修仙，你……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狐狸说完这句话，又晕了三天。
于是乎，小道士开始修仙。
狐狸经常贴身指导，却总是红着耳朵尖又悄悄离开。
因为修仙的缘故，小道士练成了长生不老。
狐狸夸他有天赋，很是开心。
知道有一天，他在小道士的房间里发现了奇奇怪怪的书。
哦，一半是书真的奇怪，另一半是原本好好待在自己屋里的书，怎么会到了小道士这里。
“狐狸，你每天都看这些书吗？”
小道士从后边摸上来，揽住了狐狸的腰。
小道士混迹人界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纯洁小少年了。
当即低着嗓子，问狐狸：“不需要实践吗？”竟然直接就伸手准备解狐狸的扣子。
狐狸觉得耳朵尖烧得慌，却还是冷着脸拦住小道士，道：“修仙之人，应当固守元阳。”
然后……
成功反压。
修仙都是要度天劫的，这是铁一般的定律。
小道士也不例外。
四十九道天雷，小道士度得死去活来。狐狸在边上气得直骂贼老天，结果第五十道雷劈下来时，也只能奋不顾身以身相护了。
之后的三十一道天雷，狐狸以一己之力全都承受了去。
两人当场昏迷，要不是蒙某位闻讯赶来的仙尊相救，怕是就在那野地里被狼群啃食了去。
小道士醒的时候，一大股记忆相继浮现，才知他这不是正经的得道成仙，而是历劫归来。至于那狐狸，原是以前的他养的一只小宠物。
小道士心里那个悔啊恨啊。
怎么就成了他被压呢？他不要面子的呀。
可等他看到另一个房间里的狐狸崽子时什么悔啊恨啊，都见鬼去吧。
他那丰神俊秀、玉树临风的狐狸公子，如今成了口不能言的小狐狸崽子了。连耳朵尖都不会红一下的那种。
小狐狸崽子尾巴上还有八个断口，两个旧的，六个新的。
小道士哭唧唧的去问救了自己的仙尊，却被告知小狐狸这问题，还得他自己勤加修炼才补的回来。
谁让他那六条尾巴是被天道弄没得呢，他们要是强行给他补了回来，那岂不是和天道作对。
于是小道士抓着小狐狸，每天练功，每天练功，每天练功。
要不是身体构造不同，小道士可能都得尝试某种邪功了。
人间沧海桑田，却是换了人间。
男男女女不在穿着长衫，而是换上了洋装，连那一头长发也剪了。
一个个拖去束缚，一身轻松，清清爽爽地接受着新思想，期待着新时代。
小道士也紧随潮流，减去了他一头扰人的青丝，换上了干净利落的中山装。
小道士某天醒来，却见床边的狐狸崽子不见了。
他找遍了整个洞府，最后只在外头的瀑布边见到了和自己差不多打扮的一个男子。
背影像极了狐狸。
小道士一把跑上去，招呼都不打一声，先抱为敬。
许久后，才哭哒哒地拢着被子问狐狸，他怎么这时候醒了。
狐狸答了句：“建国后就不准成精了，我当然得努力点。”
于是，低下头沉下腰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