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SundH

6、第六章

　　第二封信来的时候，我正对着一张化学试卷一筹莫展，这是我的软肋，正如我记不住那些路牌指向的交缠在一起的相似的路一样，我也无法记住这些冷冰冰的化学元素，试剂以及它们混合在一起发生反应所需要的条件。夜自修结束之后，班主任将我单独留在了教室里。
　　这是个中年男子，年纪不大，有些瘦削，言谈举止中带着理科生身上惯有的从容和慢条斯理。如果换做我是他，大概不会愿意将一道简单的题翻来覆去的用几种方式解释好几遍。他或许在我身上看见了那么一点希望，毕竟我其他科目的成绩还算可以。我知道他心里在纳闷，为什么偏偏在化学面前我却像块愚钝的木头，我知道答案，只是不觉得自己该说出来。因为我不接受，我从心底里抗拒与之相关的所有，它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冰凉的，就像实验台上那些冰冷的试管烧杯一样，而我又是个固执的坚守着第一印象的人。我感到抱歉，但又不得不保持着充满热情的模样，这场无用功只会教我们两人都疲惫。
　　最后他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我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退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当我后退的时候，讲座旁其他等待着的学生便围了上来，我看到他们脸上专注而闪闪发光的神情，愈加觉得在我身上只会浪费时间。很多时候，有一些人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懂得这是为我好，但我偏偏是个害怕别人对我好的人。

　　背着书包走回寝室的时候，腰部的位置隐隐发烫，我知道那里放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第二封来自陈深的信。我与化学绝缘，却在第一句就沉沦于他笔下的世界。平时走得较近的同学先行一步回到了寝室，此时的校园里人也稀稀落落的。路灯的光不足以照亮整条路，因此我一直走在一般光亮一半阴影中。那时我的所有人生都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里，时不时的就会有出走的冲动，但是我畏惧，畏惧的倒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出走这个行动本身，一旦做出就将自己与过去彻底割裂开来。两个我，该如何和谐的继续一同生活。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在被子里打开了手电筒，它照亮了手中那封脆弱又硬挺的信。一点一点的撕开边沿，里面的信纸整整齐齐的折叠着。我轻轻的将它舒展开来，就像舒展自己不安的心。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读着。等到两遍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出了汗，闷热的被子里额发一缕缕的贴在颊边，可是我刚才浑然不觉。狭小的空间里，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清清凉凉的纸也被温热的气息濡湿，墨水的味道一点点的散了出来，些许苦涩，些许浓厚，这气味又唤起了我关于他的一些记忆，印象之中陈深应该是那种成绩不错的好学生，所谓不错，就是既没有拔尖到让人妒忌，也能一路顺风顺水并且不难预见前程的那种孩子。与我不同的是，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到我们会忘了他是优秀的这回事。
　　而这气味教我想到的，是每一次他都会认真的完成作业，而这是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做不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