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SundH

39、第三十九章

　　我们这样的人，是永远得不到好的结局的。
　　无法在温暖的巣里安睡，也无法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老去，宁肯是空中的焰火，炙热，刺痛，转瞬即逝，只为了那一眼的光彩。
　　我与陈深都是在成长过程中会被羡慕的人，他们辛辛苦苦求而不得的东西，我们轻而易举的得到。我看到这世界的繁华夜景，但也知道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漫长地教人窒息的黑暗。尽管如此，我们并不属于灯光，而是属于暗夜。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顽固的执念，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在简单平静的夜里，会觉得自己已经死去。只有冰冷，孤独，痛楚才会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即使是在白日里迎着阳光的陈深，似乎也逃不脱这种宿命。阳光之下的文字美如琉璃，但是背过光去才会看到沾着血的玻璃渣，迄今为止我只读过一次那些他藏起来的文字，是阴雨天里粘稠的冰冷的黑色的雨。我们这样的人，看上去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偏执地要命。也正是那一次，我改变了自己长期以来的观点，我所向往的那个与我不同的陈深，竟然与我有着同样的秘密。这种秘密不与人说，几乎将我一步步毁掉，但我仍然希望，他能够战胜，重新迎来轻松惬意的生活。
　　从火车站出来，我拉着箱子往学校走。逃脱了车厢里的声音与气味，像是一个无生命的东西机械地散着热气地往前移动。他们越来越不理解，我也知道做的所有都是错的，但是依旧不停下脚步。
　　夜里回家的时候，坐了一班不熟悉的公车。它驶过破碎的桥，和破碎的山，然后进入了陌生的居民区，没有路灯，只有几乎人家阴惨惨的灯光。路越驶越窄，似乎没有学过的名字在耳边一声声响起，在那一瞬间我有过恐惧。但是恐惧之后却是坦然，是的，没有期待，也没有惊慌，只是坦然，像是驶向命定的结局。我不去想自己是否应该中途下车，不去想这里究竟离家隔了多远，不去想自己应该如何回到最初的起点，我只是安静地坐在熄灭了灯光的只余我一个的公车上，等候着终点。这一次，我大概是走不回去了，我心里那么说道。
　　童年的梦中有过多次这样的场景，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却住着陌生的人；或者明明是正确的路，走着走着却走到了别处，这种恐惧埋伏在心里已久，等到变作了现实却觉得并没有什么。我想，那些不敢去面对的，逃避的东西，总归都是要来的。
　　在走不到头的刮着大风的路上，一只颈上挂着项圈的白猫向我走了过来。它在风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在我脚边团作一团，任由我冻得通红的手将它抚摸。我忽然想要放声哭泣。身边的人一个个走过去，他们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蹲在风中的时候，寂寞到了极点，可这样也好。有人陪伴的时候，可以放肆欢笑；无人陪伴的时候，可以放肆哭泣。我想我总有太多欢笑的机会，哭泣却不太多，更多时候是再也哭不出来，或许我是想念的，在梦中与他重逢，我们依旧是当时模样，怀抱新鲜而暖和。
　　离开的时候与那只猫对视了许久，它给予了我走下去的勇气，但是我并不能将它一直守护。学校里的野猫一年又一年换着新鲜面孔，可是我们认不出来，即便如此，在我的眼泪还未流出之时，它赠予了小小的依偎，为此，我感激不尽。
　　陈深曾说，“何苦这么为难自己？”，那时我很羡慕他，轻易走进别人的心也轻易让他人走进。那时我默不作声地扮演着一个毫无特点的好孩子的角色，但心里无比清楚，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得不到幸福，也走不完一个圆满的结局。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与生俱来的残缺并不会随着长大愈合或是补满，我也曾好好掩饰，但是现在却有些累了。
　　我曾以为这一条路，不是我一个人，两个残缺的圆虽然不能拼凑出圆满，至少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还可以遥想在某个地方对方同样在受苦。这样想着就不算什么了，比起共同的幸福，人们似乎更能承受共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