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一个世界 竹不语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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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林下的山谷内，偶尔传来石头搬动和树藤倒劈的声音，像是有一只巨型的老鼠藏在其中，窸窸窣窣地把东西叼回自己的巢穴。
在这声音最初响起的时候，周围生活的动物们都很警惕，但是三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它们也渐渐熟悉了这种不知原因的声响，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生活步调，权当多了一个吵闹的邻居。
“巴迪，你觉得这个布置怎么样？”佰杨摆好最后一块石头，抹了一把汗。
至此，他偷偷赶了三天的工准备的礼物终于算是完成了。
“如果从美学角度来分析，你布置的这个场景多处符合黄金比率，人类会觉得十分好看。”巴迪用照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可是为什么要布置这个场景？而且还是在山洞里？”
“明天就是我和七伞认识一周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这是相识一周纪念？”巴迪很耿直地说，“可是为什么要纪念呢？”
“他明天过成年生日！”佰杨很受不了地解释，“这是送给他的成年礼。我们只认识了七天，他还住在A区，我没办法在现实中去找他，只能通过游戏向他表达祝福了。”
“原来是这样，七伞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佰杨犹豫地说，“你可以帮我邀请七伞吗？”
“这种邀请难道不是亲自发出比较好吗？”
“可是我们只认识了七天，会显得我格外殷勤，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想到七伞看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可能的反应，佰杨的耳朵开始升温。
“唔，好吧。”并不觉得谁来邀请会有什么区别的巴迪，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服务型AI，它还是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能。
所以在20岁生日的当天，七伞正参加安莉为他举行的成年聚会，终端上突然出现了巴迪发来的一封意义不明的邀请：
尊敬的七伞先生，
首先恭贺你的成年生日快乐。在这一天，你不仅获得了银河联邦的法律承认，也收获了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从此你就是一个成年人，享受权力也履行义务——
上半部分宛如一个长者在教授他法律定义，其中恭喜的成分真的有点让人找不到头绪；而下半部分生硬而直达主题的转折，更是让他看了啼笑皆非。
——所以，佰杨先生想邀请你在空闲时间登陆《寻找》，参加他为你准备的成人礼。
如果你能够赏光，将无比荣幸。
发信人：佰杨 代笔：巴迪。
七伞看着发信人的名字，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个小孩因为害羞，把邀请的差事推给巴迪的全过程。
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神经在酒精的刺激下格外活跃，他越看越觉得这封邀请可爱极了，连其中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也是那么有趣。嘴角忍不住地翘起，压都压不下来。
不知道如果佰杨看到这封邀请被巴迪写成了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一边笑着，一边让巴迪回复，他会比平时稍晚一个小时左右登陆，感谢佰杨的用心，他很期待。
在他偷偷到一旁看通讯的时候，林启拿着几串刚刚烤好的烧烤走了过来。
“妈妈，”七伞收好通讯，接过了肉串、深深地吸了一鼻子香味。“哇哦，妈咪的烧烤果然是她做得最好吃的食物了。”
他等着林启开口，自己安静地吃起了烤串。
他看出林启有心事，也大概能猜到因为什么。一想到那个话题，他因为佰杨的邀请而产生的轻松就不翼而飞了。
“你成年了，小七。这是个好事......”林启和他并肩站着，眼睛中埋着忧虑，放空地看向花园里面受邀而来的朋友们，还有她的爱人。
安莉是社交的宠儿，没有人不喜欢她。在她的带动下，气氛一直高涨。人们欢笑着，举起啤酒碰杯，大口吃喝、大肆欢呼，甚至都不太在意聚会的主角已经偷偷跑到一边了。
“想说什么，妈妈？”七伞笑眯眯地把空签子塞到林启手里，林启十分纵容地帮他收起来，还贴心地递给他一张餐纸。
“小七，我知道成长是个好事，”她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这样我和安莉就可以把你永远抱在怀里，不让你去接受那么多残酷的事。”
“没有那么严重的，妈妈，”七伞伸开胳膊，挂在了她的肩膀上。当他把头埋下来，这姿势就像是被妈妈背在后背一样。“我不觉得难过，反而是离开你们会令我更难过。”
“我觉得我们亏欠你，因为我和安莉，才逼得你不得不做出选择。”林启轻轻摇晃着身体，也带着他轻轻地摇晃，“我们想给你最好的，可是我们并没有做到。”
他的ID性向一栏已经填上了，从此之后，他将无法再爱上任何一个女孩。
七伞在她温柔的低语下鼻子微微发酸。
“没有那么严重，真的，”他强调，“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呢。”
“小七啊，小七啊，”林启只是一遍一遍地唤他，怜爱地、犹如叹息地。
“看呀，我们的寿星挂在妈妈身上撒娇呢，”安莉一注意到林启和七伞在说悄悄话，就想办法从人群中抽身了。
她大步走过来，在七伞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宝贝，我今天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烧烤，你不吃可就便宜那帮叔叔阿姨了。”
“妈咪，我已经饱了，”七伞从林启的肩膀上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大宝贝你在和我们小七说什么？”安莉伸出胳膊揽过林启的腰，“今天我们不应该说那些事，今天是快乐的一天。”
“好，不说了。”林启拉住了她的手，“我们一直都和小七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多值得庆祝的事啊，应该让我们干一杯！”安莉向七伞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从附近的桌子上拿来一瓶大号的啤酒。“为我们永远在一起干杯！”
她仰头对着瓶子喝了三大口，把瓶子递给林启。
“为了我们的小七干杯！”林启也喝了三大口。
“为了......”七伞接过瓶子还没等说出祝词就被安莉按住。
“宝贝，你不需要为了我们，你必须祝福自己，今天你最大。”安莉示意他，“你也应该干了这一瓶，把幸福喝干净。你现在可是一个男人了，必须得学会喝酒才行。”
“安莉，你不要教坏小七。”林启笑着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的乖孩子七伞要真正成为一个爷们啦——他要干了这瓶啤酒，在此之前我们只让他喝果汁，让我们给他送上点祝福吧，比如不要喝醉一类的？”安莉在七伞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把客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这些叔叔阿姨大都是妈妈们的同事，他小时候每次去妈妈们的研究院都会和他们打交道。可以说，他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起哄的时候格外卖力。
“啤酒不算什么，来点度数高的！”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有很多人开始附和，纷纷让他换烈酒。
“哦七伞，你可千万不要被呛到。”
“喝了它！喝了它！”这种叫好声越来越大，最后全场都在这样喊着。
“天啊，”被围在众人之间的七伞，哭笑不得地看着还有八分满的酒瓶——要知道这种大号啤酒拿在手里就像举着一个号角一样，他怀疑就算这里面都换成水他也喝不下。
“为了我今晚有干燥的床睡，”他举了举手中的酒瓶，仰起头开始闷喝。
“哦！加油！”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口哨声，随着酒瓶里剩下的酒越来越少，他被蜂拥而上的人们举了起来。以安莉为代表，大家喊着数字，把他抛上天空，足足抛了二十下。
等他被放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空了的酒瓶。他觉得有点晕，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那二十个头重脚轻的起飞式，他中途好几次害怕自己会被叔叔阿姨们摔到地上。
聚会的最后，他和妈妈们一起送走了客人。本来他还想帮忙收拾花园，但被林启赶走了：
“你已经偷偷看了好几次通讯了，如果有人找你就快去吧。”
七伞还想留下，但是喝下去的啤酒开始让他疯狂地想上厕所，他只好回屋子了。
排完了那些没怎么被人体吸收的水分，他看了一眼时间，戴上头盔进入了《寻找》。
刚一载入完世界，巴迪就提醒他佰杨已经在礼物那里等候了。
他就顺着巴迪的引路，一路飞过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巴迪指引着他飞到了竹林下方的山谷里，最终停在了一个被垂下的藤蔓遮掩住入口的山洞前。
而他原本以为佰杨会把礼物放在竹林里。
“佰杨？”他向洞里喊了一声。
“稍等，马上就好！”山洞里立刻传出回应。
七伞听他的声音猜测山洞里面空间并不大。但是他还是想象不出，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佰杨说稍等，果然只过了一会儿，他就撩开洞口垂下的藤蔓走了出来。
“生日快乐，七伞。”他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七伞，耳朵红红的。
“谢谢。你一定准备了非常棒的礼物——”七伞看着他背后的山洞，有预感这个礼物一定很特别，“而且我没有想到你会记得我的生日，我应该只在见面的时候提了一次？”
“那个、如果想记得就、就会记得，”佰杨磕磕巴巴地红了脸，彻底不敢看七伞的笑容了。“进、请进来吧。”
他转身掀开藤蔓，向七伞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七伞觉得，如果他没有害羞得几乎把自己缩起来的话，这个动作可以称得上绅士，但是现在，佰杨快把头藏起来的样子只让他觉得想笑。
山洞入口有限，在他侧身经过洞口的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佰杨快把自己挤成片儿了，一一副被谁扼住了呼吸的样子，整张脸都涨红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声贴得很近的低笑像是带尾巴，钻到佰杨的耳朵里，让他感觉从耳朵开始、一阵子小电流嗖地窜过他的身体。
一时间，他脑袋里只能记得七伞形状完美的下颌，和筋肉优雅的脖子。他感觉自己吞了吞口水。有一个声音在他脑袋里微弱地喊着：你要沦陷啦！他却只听了一耳朵就丢到了脑后。
七伞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对佰杨的脑袋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刚一适应山洞里黯淡的光线，就被这个小小的山洞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山洞内容空间的确不大，而且看上去也是临时被布置起来的，但是就是这种带着一点野性的背景，搭配上用藤和木编制的小桌子、精心挑选过大小作为椅子的石头，还有装在镂空木桩里装饰用的小花，让人恍然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用木枝塞着松脂点燃的小火把，在洞壁上摇曳着小小的火苗；被移栽的藤蔓在山洞里蜿蜒出天然的花纹；甚至还有一些被简单裁切过的树皮，书本一样摆放在木桌上。如果这里再加上一壶咖啡的香气，就更加完美了。
“兔子洞。”七伞喃喃，完全被这个五脏俱全的小小洞穴迷住了。
“的确取材自童话故事爱丽丝，没想到你能看出来，”佰杨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惊叹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还觉得做得有点粗糙，很多细节没有工具做不出来。”
“已经做得非常棒了，我真想把这个山洞收到口袋里带走，”七伞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喜欢，“你的手艺真的很厉害，这些桌子编织得太精致了。”
“啊、你喜欢就好，”佰杨因为他的称赞而开心不已，说话也更加有底气了，“我很喜欢做这种小场景，也算是我的一个爱好了，这里工具太少，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可以为你做更加逼真的场景。”
“你学习的专业与这个有关吗？”七伞有些好奇，因为以这个山洞的装饰布置来看，佰杨的手法非常老练，该有细节的地方绝不含糊、在最合适的位置摆什么东西他都有考虑到，必然是经过了类似的训练，绝对不是他口中看似轻松的“爱好”所能达到的程度。
“我是学艺术的，”他更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好像是有些关联。”
“哦？什么专业？”七伞觉得更惊讶了，他还以为七伞是学文史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学艺的。
“导演专业。”佰杨对他腼腆一笑，“我们会学美工，不过我更喜欢直接用材料做。”
“好厉害，”七伞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敬意。“如果你以后不当导演，当手艺人也会很厉害的。”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在现实生活里给你做一个兔子洞的小场景，可以收到口袋里的那种。”从来没有被七伞用这么炽热的眼神看过的佰杨，手心又开始发烫。
他觉得七伞的眼神里面有让他眩晕的亮光，别说一个兔子洞的小模型，他在这种眼神下能答应七伞任何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一个世界 竹不语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