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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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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国王都,永安城。位于东陆东南端,有三江汇流,草木葱茏。
不过当地百姓更喜欢叫它芙蓉城,因为每年夏季,芙蓉花开满全城。
芙蓉城西有明湖,明湖畔有个长阳楼,是闻名遐迩的大酒楼,春和景明,无数文人墨客在长阳楼壁上留下了传唱的诗歌。
这日午后,长阳楼四楼雅座,坐着两个锦衣男子,和一个文静的小女孩儿。
锦衣男子是御林军护卫祁渊,和大学士董庆衡。
因为祁渊不喝酒,董庆衡只好要了一壶茶,和几个小菜。
“这长阳楼的梅子酒,可是很有名的,入口甘甜而回味无穷。祁护卫您不喝酒太可惜了。”董庆衡看着杯中的清茶,不免叹息。
祁渊看了他一眼,“殿下面前,别油嘴滑舌的。”
小女孩儿——也就是姬澈摇摇小手,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
“唉,殿下……”
“你看,殿下都说了不介意了。我说祁渊兄啊,我们带殿下出来都八天了,到底是为啥啊?”
“不为啥,带殿下散心。”
“我怎么瞅着不像是散心啊,你在等人?”祁渊和董庆衡是同乡好友,年少时一块儿玩大的伙伴,十二岁祁渊从军,两人才分别,之后童庆衡以才名被推举为官,入了翰林院,又过了一些年,才在王都重逢。
两人都忙,祁渊又常在宫中,因此平常也聚得不多,这次祁渊出宫叫他聚一下,他自然欣然赴约。却没想到一约就是五日,每日午后,长阳楼上,喝着茶,陪小女孩聊天。祁渊是木头一样的一个人,严肃刻板,不拘言笑,于是多半是董庆衡逗孩子,一来二去,他就摸清楚了这个贵气又腼腆的小女孩儿,是羽国储君姬澈。
妈呀,一个搞不好要杀头的。
他心底这般想着,却依然每天都前来陪伴。他明白祁渊在等一个人。
好在这天终于等到了人。
是董庆衡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意料之中是因为这人和萧家有关,是萧侯爷的女婿——银州刺史刘彦;意料之外的是董庆衡没想到萧家居然还这么胆大包天,派人和王女接触。
“小姑父!”还未等祁渊和董庆衡说话,姬澈就已经扑上去了。
“王女殿下。”刘彦让她抱了一会儿后,蹲下身体,直视着她:“殿下,臣来迟了。”
“见到萧琰之了么?”祁渊径直插入了话题。
“嗯,小姑夫,见到我爹爹了么?他还好么?”姬澈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刘彦温和地笑道:“臣在路上遇到了。”
原来他上京述职,和萧琰之去炎狱的流放之路,有部分的重合。萧侯爷得知后,让他提前上京,卡着日子“偶遇”他,然后带消息回来。姬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吵着要见小姑父。而祁渊受背后之人重托,带了王女出了宫。
“爹爹还好么?”
“殿下放心,你父亲说他一切安好。您在宫中要乖,听陛下的话。”
“我知道。”姬澈抿了下唇,“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董庆衡听了无奈看了祁渊一眼。祁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小的王女。
所有人都知道萧琰之情况不好,但是所有人都必须对王女殿下说很好,让她安心待在宫里。
刘彦有备而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刺绣的香包,然后转头道:“麻烦祁护卫叫人拿一盆水来。”
祁渊连忙出去叫人打了水过来。
一个金色的铜盆,放在方桌中央。刘彦从香包里掏出一颗纯白色的珠子,樱桃大小,而并无光泽。他把珠子投到水中,然后招呼姬澈过来看着。
忽然间水中光华流转,水面跃起一道半人高的水帘,水帘中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来。
姬澈瞪大了眼睛,“……爹爹?!”
“澈儿,你是我的女儿,但是你更是羽国的王女。爹不在身边了,要好好照顾娘亲。爹不会有事的,你想爹打仗都能千军万马中一骑归来,此去炎狱,也肯定会好好活着,等你长大的。嗯,懂了么?”
姬澈愣愣地站在那里。爹的意思是……等我长大??好好活着等我长大?
忽然就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乌云,姬澈明白了父亲的言下之意。
于是她拼命点头,“澈儿明白的,澈儿将来一定会去接爹爹回来。”
水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了,直至归于平静。
姬澈回过头,坚定地道:“祁渊大哥,我要回去了。”
祁渊依旧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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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青鸾殿中。
方颖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对方思瑶道:“澈儿已经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黄昏时候她接到御林军那边的通知,祁渊已经带王女殿下回到了宫中,当时方思瑶也在场,得知此消息后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于是晚膳后方颖屏退左右,单独留她在殿中,想问明白她的思虑所在。
方思瑶跪在她的面前,低头沉默着,并不言语。
方颖也不想逼她太甚,便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孤自己去查。”
方思瑶这才道:“陛下,无论奴婢说任何事,请陛下承诺奴婢,绝不归责于王女。”
“澈儿只是个小孩子啊……”方颖无语了,我会和一个七岁小女孩去计较么?
“请陛下诺言。”
“好吧,孤起誓,不管姬澈做什么孤都不怪她。”方颖举起右手装模作样的发了个誓,“这下你可以说了不?”
方思瑶直起身子,把双手端正放在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奴婢担心,有人会对陛下不利。”
说完这句话后,便解释道:“王女出宫,陛下所看到的,是护卫祁渊擅作主张带王女出去散心,但是陛下不知道的,是王女出宫后见了谁?奴婢打听过了,除去逛街的时间,祁渊大人带着王女殿下一直待在长阳楼里,期间有大学士董庆衡相随。但是长阳楼人来人往,王女殿下会不会在期间见过什么人,就很难查出来了。”
“就算她见了什么人,可以见得会不利于孤?”
方思瑶回答道,“奴婢派人去查,并未查到王女见过谁。但是奴婢从父兄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近期吏部兵部考核,有三位驻守边疆的将军,和十五位刺史大员进京述职。”
“然后呢?说下去。”
“这三位将军有两位出自萧家门下,十五位刺史有七人与萧家有关联,甚至有一位,是萧家女婿。”
“你是说,姬澈见过这些人中的一位或者几位?”
“是的,奴婢如此认为。”
姬澈为何要去见朝廷官员?她不过一个七岁的女孩。而方思瑶又为何推断出有人要对我不利?
方颖陷入了沉思。
她把自己所记得的,历史上的那些宫廷斗争想了一遍,王女,国之储君;萧家,掌握了军权的重臣;进京的刺史和武将……
难道是要逼宫夺位么?一个七岁的女孩?!!
方颖自然不信七岁女孩能做到这些,那么就是背后的萧家在指使喽。
如果方思瑶推测是真,那祁渊都是不可信的人啊。她的胸口好像被拳头重重击了一下,祁渊,这个沉默寡言、看上去非常忠诚可靠的护卫,五日前的深夜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自从王夫离去,王女一直心情郁郁,所以请求她的同意,带王女出宫几日。她允了,因为祁渊真诚而直率地眼神,也因为,姬澈也确实需要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如果信任换来的只是欺骗,那方颖不知道接下去还该相信谁了。
但愿方思瑶的推测是错的,她只能这样想了。
次日清晨,她又去看了姬澈,陪她吃了早膳。
姬澈看上去开朗了一些,见到她就乖巧地行礼,“澈儿见过陛下。”
“澈儿不必拘礼。”
“娘亲,澈儿想通了。”她笑着,从丫鬟的手中接过百合粥,递给了方颖,“娘亲贵为国主,应该早日为澈儿再找一位爹爹。”
方颖惊讶的筷子都要掉下来了,“你说什么?”
姬澈垂下卷曲的睫毛,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澈儿是说,娘亲应该尽早找一个新的王夫。”
方颖皱眉,“那你爹——我是说萧琰之怎么办?”
“娘亲已经废了他,并亲手下命令送他去炎狱了。”
“这是他活该。”
“澈儿明白,他罪无可赦,所以他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娘亲身边空虚,应该早立王夫。”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方颖放下碗,看着她的小脸,严肃道:“你说的错,萧琰之罪无可赦,所以孤废了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孤得再立王夫。孤已经有你这个女儿了,也就是说羽国已经有了储君,所以不必再急着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