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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捉虫) ...

  •   郭氏双眉一敛,目露压迫,“陛下登基三年,女史未曾记载他行幸任何嫔娥,唯一册封的秋妃是以文墨得宠,个中原由,恐怕你也多少听过。聪明人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苦头,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根本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郭氏起身去了后殿。

      谢若耶木然地从蓬莱殿出来,半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下,抬头看着一轮斜月,想哭却哭不出来。

      轻轻一声叹息,楠兮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郑氏,贵妃生气了,你还是准备应下吧。”

      “楠兮姊姊,贵妃有意将我赐与遂王,难道不过问一下陛下的意思?”她深信,李纯不会逼她的,如果她不愿意献身给谁。

      楠兮半晌无言,茧眉紧拧:“我听说纪美人也有拉拢你成为邓王的姬妾的意思,若都闹到圣人那儿去,你以为圣人会袒护你吗?”

      “至少……他会过问我的意愿。”谢若耶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

      楠兮抬手以指腹轻抚过她的颈,“没想到在宫里待了两年,出落成这般水润模样,算了。你去搏一搏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圣人不会因为你一个宫婢,伤了父子、姬妾之间的和气,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姊姊提醒的是……”说不定李纯大笔一挥,将她和另外一些女子分别赐给李宁、李恒,以示父慈呢。

      “你再好好想想吧。”楠兮拍拍她的手臂。

      谢若耶没回话,拔腿就朝浴堂殿跑去,到了殿门前才想起,李纯今日约了武元衡、裴度等两名重臣在紫宸殿通宵议事,她是见不到他的。

      遂王的事萦在心头,她脑中一片空白,说不上来心里是何等滋味,想着想着,眼前的宫阙逐渐模糊起来。

      静静地伏靠在浴堂殿的台阶边上,不知道几时,一股倦意来袭,她沉沉睡了过去。

      ***

      循至深更,李纯从紫宸殿出来,借着小内侍挑的宫灯,不经意一瞥,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沉声问:“何人苛待宫女?竟罚她睡在殿外。”

      小内侍近前照了照:“陛下,是宫女郑氏。”

      “叫醒她。”他说。

      小内侍拍了拍谢若耶的肩膀:“郑氏,陛下唤你醒来。”

      好半天,谢若耶才慌乱地爬起来:“做什么?”
      她没有看到黑暗处站着的李纯。

      “因何睡在这里!”随着一道醇哑的男音,李纯走到明处,露出一张风神秀雅的俊颜。

      他凝着这个长成窈窕身段的女子,莫名地,竟心生绮念,几乎涌起行幸之意。

      算了,答应放她出宫的。

      李纯转过头,抛开心头那一抹绮思,等她答话。

      “妾有事想求见陛下。”她定了定神道。

      他径直迈入殿内:“进来说。”

      殿内只有两名掌灯的内侍守着烛火打盹,见李纯回来,一个激灵站好,扯着嗓子喊:“圣人回——”

      “免。”李纯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见他不时以手拭眉,她悄声问:“陛下是不是目翳症又犯了?妾叫人去传太医。”

      “三娘,来。”李纯一把拉住她,“不要惊动旁人,我只是有些累,江淮水灾,闽中大旱,成德王承宗又趁火打劫,还有那帮田舍翁,非逼我立太子……”

      这是谢若耶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她却接不上,只好道:“妾去找秋妃来,她或许……”

      “不许去。”李纯怒喝,“我不过得有些目翳,她就急着笼络李恒,呵,经营前程之心良苦,何必劳她前来。”

      谢若耶更不知道说什么了,缓缓为他除去紫冠,外衫,“已经三更天了,陛下五更还要早朝,就算没有睡意,到龙榻上歇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龙榻上尽是孤家寡人的滋味。”李纯指着那张紫檀雕龙高榻,语气微沉。

      “夜风凉了。”谢若耶弯腰去为他脱靴子,却被他阻止。

      李纯自己动手脱了,随意道:“打盆水来。”想了想,他又说:“算了,你下去吧。传俱文珍进来服侍。”

      “妾有事求陛下。”

      “何事?”他这才记起,进殿的时候她说过有事才候在殿外的。

      话到了嘴边,她怎么都说不出来,一旦把郭氏的话和盘托出,她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都值得斟酌。

      李纯眯起凤目扫视着她,眼光落在她腰间绣着承露的香囊上,微讶:“你……在求雨?”

      “是啊,妾见好多宫女身上都佩戴这个,妾知道闽中遭了旱灾,所以也想尽一份力。”她说的光明磊落。

      李纯忽而啼笑皆非,摇头不语。

      早有小内侍把帝回殿的消息传出去,俱文珍在殿外听见召唤,忙带两名服侍帝沐浴、濯足的小内侍进去,见此情况,忙解释道:“郑氏,此雨非彼雨,宫女佩戴承露香囊,为的是乞求陛下雨露恩泽。”

      “这……”羞愧的无地自容。

      却见李纯一脸兴致玩味,眼神里都是戏谑,“你来求朕就为这事?”语气似乎可以商量。

      “不是不是。”谢若耶矢口否认。

      李纯见她窘迫难当,温声道:“等朕沐浴完毕再说。文珍——”

      从紫宸殿出来他练了一会儿剑,此刻一身粘腻,非常不爽。

      “奴在。”俱文珍躬身上前扶起他,由小内侍在前头引路,去了殿后。

      ***

      八月在宇,蟋蟀欢鸣。

      趁着无人,谢若耶赶紧把腰间的承露香囊取下藏到不为人知的角落,惶惶不安地思量着怎么对李纯说她不愿意成为邓王李宁或者遂王李恒的侍寝宫女。

      不到半个时辰。

      “三娘。”随着一道清润的男音,李纯一袭宽袍,发髻披散走进来,身后没跟宫女内侍。

      “陛下。”谢若耶近前服侍,捧上一杯茶给他解渴。

      “说。”他抬眸睇她一眼。

      谢若耶稳声道:“妾听说邓王和遂王到了行幸宫女的年龄,郭贵妃和纪美人在挑选十七岁左右的女子,妾不幸正好满十七周岁……”她绕了个大弯,还是不敢实说。

      想来李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面上没什么波澜,放下茶碗往榻上半躺着,不以为意地道:“李恒自幼好音律和绘画,玩的都是些精致的雕虫小技,朕以为他看不上你。”停下一会儿,他复又开了金口:“李宁那孩子好学纳言,邓王宫里已有不少婢女,不会再向朕要。”

      “看来是妾自以为是了。”她的声音里埋着一丝苦涩。

      久未开口。

      以为他睡着了,她起身打开薄羽锦被轻轻搭在他身上,不经意扫过他平静的龙颜,心口发热起来——

      宽额玉面,鼻梁如刀削,唇深红,卸下平日的英武之气,平添几分温润如玉的气度,真乃凤龙之姿。

      “先是朕的小将军,后是朕的两位皇子,你都看不上,呵。”李纯忽然睁开黑沉如海的眸子,“朕看不出那位张郎君哪里出挑。”

      张郎君?

      谢若耶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指的是张驰,也不好否认:“各花入各眼。”

      不想再扰他的睡眠,抬手放下床幔纱帘,轻轻地退了出去。

      李纯并没承诺什么,可她信他的话,李恒看不上她,李宁不需要宫女,她不会沦为皇子皇子初夜行幸的女官。

      据说后来这些人都不会得到宠爱,有子嗣的还好,若没有的,就守着个女官的名头在宫中孤苦终老一生,连出去的可能都没有。

      一朝承恩露,半生是凄凉。

      哪怕一想,都会吓的一身冷汗,谢若耶蹑手蹑脚地摸黑躺下,一直到晨钟响起都没睡着。

      ***

      三日后,宣政殿。

      “启奏陛下,成德王承宗再三来催,请陛下下旨允许他承袭节度使之位。”李绛奏报。

      李纯早就看到奏折,他早就看不惯成德节度使在河北三镇称王称霸,一直有剿灭之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南方却饥馑成灾,他犹豫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

      宗正少卿李拭奏道:“神策军操练多年,更有吐突中尉这样的忠贞之臣统领,若再调几路军马给他指使,只会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李纯凤目斜睨着他,默然良久:“朕再等等。”

      下朝之后,他对跟随前来的重臣裴洎、武元衡、李绛、裴度道:“李拭奸臣,他知我有意重用吐突仁贞,故意迎合我意,以后不可重用。”

      众臣松了口气。

      “深之。”李纯忽然想起一事,温声道:“仁贞在安国寺立了一块‘圣德碑’,正缺碑文,你来执笔如何?”

      “朕出一万串私钱作为酬劳。”

      李绛早听说突吐承璀大肆翻修安国寺,建了个和玄宗皇帝一样高大的石碑,还没来得及弹劾,遂皱眉道:“尧舜禹汤,谁给自己立过碑文歌功颂德,秦王嬴政灭了六国之后,每到一处都要在石头上刻下自大的话,不知陛下想效仿哪位?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杜秋娘,忽然想起来了,这里扯两句,有人说李纯和杜秋娘才是真爱,你看李纯的后宫只有三个人有名分,一个是他的正妃郭氏,他老爹给他娶的,按辈分还是他的表姑母,一个是纪美人,估计就是到了一定年龄练习房事的那种侍妾出身,有幸一次怀孕,母凭子贵的那种,另一位就是杜秋娘了,这位在正史上的记载语焉不详,考据全靠几个文人留下的片言只语。
    令人费解的是,杜秋娘在大和年间被赐归故里,又老又贫,完全无所依靠,这点——完全跟皇家对待帝王的女人套路很不一样,历史上估计找不到第二个,侍奉过皇帝的女人,若无子嗣,不是被分去守陵就是出家为大行皇帝祈福,李纯的子孙再不孝,也不会把他爷爷睡过的女人放到民间去吧,李唐还没开放到这种程度。
    就算她后来犯了错,也只可能一条路可走,就是赐死,“赐归故里”简直就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杜秋后来成为宪宗孙子李凑的养母,这辈分太不和情理,也说不通。
    所以,蠢作逆推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年宪宗的《起居录》上根本没有宠幸这位歌妓出身的女子的记录,从她没有子女这一点上是不是也可以佐证这点儿呢,宪宗子嗣还挺兴旺的。
    那么秋妃这个封号,可能和当时宫里宋氏五姐妹一样,只是后宫众多才女中的一名,负责做文秘类的事情,负责教养皇子、皇女,却不负责被皇帝临幸。
    因为就算在唐朝,歌妓这种出身也是硬伤,作为皇帝的李纯,本身就比较克己,没有染指她也是可能的。
    随便扯扯,也请各位随便看看,欢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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