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于归》穆西洲

12、第十二章

　　“秋娘。若李府愿意，三娘宁可叫阿翁出重金赎还你。可事已至此，你要保重身体，李转运使待你还是不错的。”见她身子干巴巴的，谢若耶担忧道。

　　“嗯。我这次也是来道别的，朝廷封他做镇海节度使，不日就要举家迁往杭州，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杜秋点点头，哽咽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谢若耶大吃一惊。

　　“太子一监国就下旨了，以后这里的漕运、市肆怕落到淮南节度使王锷手上，妾劝你一句，早日找个门路吧。”杜秋道。

　　从前的淮南节度使杜佑不懂经济，以才高自持，王锷则不同，他经略过岭南，谙熟财会，听说在那边发的财数目之大令人咋舌，其中定然少不了商贾的功劳。

　　“多谢秋娘提点，若耶这就和阿翁说说。”谢若耶不舍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谢若耶不知说什么好，流下泪来，“阿翁早想在杭州一带开设分号，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到杭州经商，自会去看你。”

　　互赠许多东西，杜秋才依依不舍从谢家出来，次日，随李锜到杭州上任去了。

　　***

　　贞元二十一年一月，皇帝李适驾崩，皇太子李诵抱病即位，李淳被立为太子。

　　李诵即位后，舒王李谊被流放到岭南烟瘴之地，李锜彻底失去朝中的靠山，变的惶恐不安。

　　他是心腹谋士张子房，有一次喝多了酒道：“江南是朝廷的势力，升你为镇海节度使，不做盐铁转运使，实际上是夺了实劝，如今要兵力没兵力，要钱财没钱财，看来是被朝廷所猜忌。”

　　“依照你的意思，直接反了？”李锜举起一觞，仰头饮尽。

　　张子房不敢挑明，“只望我等不要稀里糊涂做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言下之意，十分明了。

　　扬州城里的谢、戴两家却沉浸在李锜升官的喜悦中，谢家相继在金陵、苏州等地开起十几家分号，江南一带的歌楼教坊、甚至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都以使用谢家的梨花粉、金花胭脂、海棠蜜、面脂、口脂为荣。

　　戴家因上次哄抬价格一事，后来被扬州人唾弃，只好夹起尾巴往浙江一带发展，从谢家偷来的方子——娇面桃花粉，在杭州一带有口皆碑。

　　不出一年，谢戴两家都为全国有名的大商贾，名动全国，东瀛、高句丽等商人也闻风而来，大运河上日日夜夜停满打着两家商号的船只。

　　“三娘，你替我看下账本，我出去一下。”谢若平的屁股是坐不住的，一会儿出去瞧瞧长安有没有书信过来，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谢若景的细郎长什么样子，就是专心不起来监督谢家的账务。

　　“听说皇甫进士晋了殿中侍御史，你若嫁他，日后当了官夫人，不也一样要管家？”谢若耶揶揄她道。

　　“要你管。”话没说完，人就跑的不见踪影。

　　去年谢若景定下扬州城里一户乌姓盐商的庶出郎君，双方看着都满意，要不是皇帝驾崩未满百日，早就嫁娶了，眼下只能等等再说。

　　理完账本，又该打烊了，谢若耶起身准备回去，听见两人在挑胭脂头油，一人说：“节度使夫人甚少出门，一个月才打发咱们出来买一次香粉，拿上好的东西回去吧。”

　　另一人道：“若这次买上好的，下次买不到，又要挨训，还是买一般的吧。”

　　“节度使，王锷？”谢若耶心里一凉，上次杜秋提醒她的事，一忙全忘了，至今还没提醒谢归元走走王锷的门路。

　　不是谢归元没想要走王锷的路子，只是王锷来扬州后与李锜交恶，谢家又靠着杜秋在李锜府上得宠，生意上无孔不入，谢归元不敢放弃李锜去赌王锷。

　　“阿娘，我总觉得秋娘这次走的仓促。”回到房里，用了晚餐，谢若耶和她娘并排坐在软榻上说家常。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节度使看似升官，其实没了攉酒漕运大权，往后敛不到许多财喽。”谢二娘子剥开橘子，剔除薄皮，放在谢若耶嘴边。

　　“阿娘，秋娘走的时候跟女儿说要咱们走走王节度使的门路。”谢若耶道。

　　“你阿翁又不是没打听过，王府的门没那么好进，见面礼少说也要一万贯钱，唉，以咱们的名号，只能比这个多不能少。”谢二娘子摇摇头，“又不知他能不能长久呆在扬州，若是人一拍屁股走了，岂不是血本无归？”

　　“阿翁考虑的是。”谢若耶道，接过她娘剥好的橘子，小口吃起来。

　　谢二娘子笑道：“你阿翁是有眼力劲，广陵郡王殿下当上太子，也不枉费你当初厚着脸皮去给他送行。”

　　朝廷向天下昭告立李淳为太子的时候，谢若耶惊的把手里的算盘都掉地上了，珠子散落一地，她一整天都在恍惚。

　　“三娘，元二他是不是考中了，我前几天瞧见朱氏娘子喜气洋洋的，不像以前见天拉张苦瓜脸。”谢二娘子又道。

　　“他去长安的次年就高中啦。”想到之前她阿娘对元二的心思，谢若耶不禁红了脸皮。

　　谢二娘子叹口气，自己女儿恐怕高攀不上人家，“李节度使手下的姚志安有意为他家爱子聘你为继室，为娘觉得不错，准备让你阿翁应下。”

　　“阿娘，万万不行。”谢若耶急道：“女儿情愿嫁商贾，也不愿意与武士为妇，一有战事，保不齐早早当了寡……”

　　谢二娘子踹了她一脚：“寡妇怎么了？瞧不起你阿娘……”说着，背过脸去用罗帕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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