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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迫逃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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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堆遍地,一望无尽;无字墓碑,东倒西歪;彼岸花漫地,似血海腥红。
红衣女子,青丝散乱,不见脸面,悬于坟岗上方,身似风铃摇摇曳曳。
阴森,惊悚,悲凉。
忽然,白光炸裂,闪电肆虐,暴雨如注,花落成泥。
红衣女子飘摇加剧。
雨水冲落坟头土,有腐尸从中爬出,一具又一具,辨不出男女,衣不避处烂肉白骨间白蛆蠕动。
它们朝红衣女子去,歪歪斜斜地走,锋利的骨爪往她身上抓。
她没有动静,任凭撕扯。
很快,她的一条腿被扯掉了,眼睛也被抠掉一只,肠子也出来了,掉落的血肉同泥浆混在一起。
腐尸没有停止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
这场面,阿凝眼睁睁地望着,无法闭眼无视。明明伸手可触,又如海市蜃楼,她惊恐又无助。
腐尸越来越多。
她还害怕的事,终究还是来了,腐尸放弃红衣女,都朝她涌来,转瞬之间她被四分五裂。
“啊!”
惨叫声刺耳,然非出自她口。
“你放手,我没有冒犯你。”清亮稚嫩的声音,又急又喘。
闻声,她猛地一眨眼,周遭豁然开朗。
山青绿树,晴天白云,凉风习习。
是梦啊,她心有余悸,不敢眨眼,大口喘气,已是冷汗涔涔。
“我的手,要断了。”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
阿凝这才回神,循声低头,又是一阵心惊,一个孩童被她反拧双臂,单膝顶背压在地上,是下了死手的。
她慌忙放了人,红着脸起身退开,克制慌乱理思绪。
那孩子爬起来,趄趔跑出去五六米外,转身气呼呼地瞪她,那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双眼湿漉漉的满是幽怨。
虽是气愤的脸面,但他长得乖巧讨喜,估摸着八九岁,清清瘦瘦。
“我守了你一晚上,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气不过,他又哼了一声。
阿凝虽一头雾水,但先且不论旁的,方才的确是她伤人了,她连连作揖道歉,说了十几声对不起。
见那孩子缩了缩身子,负手抚背,她温声软语:“很疼吧?对不起啊,姐姐真的不是故意,要不,你坐那边,姐姐给你揉揉,好不好呀?”
阿凝指了指他右侧的石头,他白了她一眼,慢慢走过去。他一坐下,她即奔着小碎步凑上去,尽显讨好,给他揉脊背。
他没有厌弃,阿凝舒了口气:“这样如何?力道不重吧?”
“马马虎虎。”小孩皱着眉,“我得解释清楚,先前我是见你被梦魇折磨想要喊醒你而已,没做其他想法。”
“明白明白,都是姐姐的错。”阿凝赔着笑,东张西望找人,“对了,昨晚送我来的那位大哥哥呢?他去哪里了?”
“跑了。”小孩咬牙切齿,“昨晚他扔……放下你,撂下几句话就不见人了,可没给你留下什么,什么都没有。”
“好吧,那其他人呢?”
“没别人,就我。”
阿凝不可置信:“他来时也只有你一人?”
“嗯。”
怎么会,阿凝懵了。
那人明明说,她睁眼见到的第一人,是能护她平安周全之人,可这孩子个头不及她肩膀高,刚才被她制得还不了手,如何能……
她不死心:“一直就你一人?”
“是。”小孩有些不耐烦。
阿凝难以相信,但她转念又想,这孩子虽衣着朴素,但干净清爽,定是家人养育得好,那神秘人所指的,应是他的家人。
如此,她不纠结了。
昨天,她大婚,当晚,行礼之际,热闹的礼堂,忽然大噪不安。
一个黑衣人,蒙面披斗篷,从天而降。他如入无人之境,在守卫森严的将军府,不费吹灰之力带走她。
贴身的距离,她看不到他半点面容。
“不要怕,跟我走,我不会害你。”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
她只有恐惧:“求你,送我回去。”
虽说,这门婚事她并不情愿,但为圣旨御赐,她没有余地。如今招摇离开,家中定会遭劫。
她身体不能动,亦不敢乱动,只能一味哀求。
“放心,不会祸及你的家人。”男人带她升过屋顶,要飞出京城。
她是不敢信的:“为何要带我走?带去哪里?”
男人说:“相信我,没事的。记住了,离开后,你见到的第一人,无论使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紧随他左右,才能保你平安无事。”
她听不进去,还想哀求,不料两眼一黑,醒来便是此地。
既来之,则安之吧,她苦笑,自我安慰。
朝阳冉冉,天色甚好。
她身上的喜服,牡丹鸳鸯,金丝刺绣,光照下,七彩熠熠。没了凤冠与朱钗,一头青丝直落,鹅蛋小脸显倦怠,一双柳叶眼布有血丝。
接下来,当如何生活?
愁颜渐浓,她停了动作。
小孩转头看向她,对视时,她莫名地心虚,笑不由衷,复再揉时,他示意不必,她听从了。
他起身,舒展身体:“你们之间的事,我毫不知情,他只说让我照顾你,没说何时来接你走,去留你自己决定,一夜未归,我得回家了。”
“我跟你走。”阿凝不假思索,荒郊野岭,人生地不熟,她暂无它选。
“那走吧,我都要饿死了。”小孩招招手,就往前走。
阿凝跟上去,望着瘦小的背影,她的心情愈发复杂。
“我姓江,江凝,你呢?”
“余梁。”
“麻烦你了,余梁弟弟,请问此处是何地?距离京城远么?”
“岭南桐城叶家村,两千多里吧。”
江凝愕然,一夜之间,身穿两千里外,那人究竟有多大本领?是何来路?为何要坏她婚礼?家中真能安生吗……
思绪百转,她头痛起来。
自山顶往下走,可见山下农田有人忙碌,无序坐落的村屋,炊烟袅袅。
余梁脚步轻快,江凝跟着吃力,很快拉开距离。行至半山腰时,从未走过山路的她,双脚落地时如有针刺。
他无放缓等候的意思,她咬着牙硬撑,渐渐地身感不适,晕眩愈来愈重,胃里翻涌,忽冷忽热。
到山脚时,她终是顶不住,欲开口解释,却已无力说话,斜斜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咻~”
土坡上窜下来一人,将她拉进臂弯里。
余梁察觉动静,转身见她倒在一个男人怀里,他疾步如风去抢人,但被那人一掌拂开了。
稳住身形,他复要动手时,才看清来人:“二叔!你要做甚?”
“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她。”男子歪嘴笑,二十六七的年纪,高瘦挺拔,面相周正,肤色略黑,蓄着小胡子。
“方才若非我出手够快,如今她该躺在这土坑里了,弄不好脑袋都要摔坏。”他一脸得意。
“把她给我。”余梁沉着脸要人。
二叔推开他:“急了,这么担心还把人落那么远。”
“把人给我。”余梁上手,又被推开。
二叔手捻衣袖,挑起江凝的下巴:“新娘子真好看,这就是你一夜未归的原因?你小子才多大就想养媳妇了,我和你三叔都还未娶亲呢。”
“你别胡说,我是受人之托,你不要轻浮她。”余梁脸上有怒气。
“你才莫要胡说,我是登徒子吗?哎呀呀,亲手养大的孩子竟这般看我,心痛啊,真的好痛。”他捶心口,演得生硬。
余梁摇摇头,上去把人拉过来,江凝软绵,他踉跄了一下。
二叔抱手戏谑:“你抱得动吗?”
“我可以背她走。”余梁小心地将人移到身后。
二叔拍拍掌,举出两个大拇指:“行行行,嘴硬第一名,你最厉害了。不过,我提个小小的建议,她发烫得厉害,你最好走快点,先声明,我不会帮你哦。”
“知道了。”余梁背上人,后背就似受火烘,没走多远,他就热得一身汗。
二叔跟在后面,看似闲庭信步,眉眼却藏着疑虑。
……
不到百户人的村子,土房稀稀落落,多不相邻。
余梁的住处,在村尾入林处,方圆百米内独一户。筑院的篱笆,高矮不齐,土砖砌的墙,修葺交错,满墙的斑驳。
他把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位于西厢。房内陈列简单陈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两木箱,简陋但干净。
临近黄昏,阿凝仍未醒。
他守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托腮一手拿树枝,聊赖地反复戳地,时不时往里瞧。
堂屋有炊烟,不时传出烹煮声。
晚霞如焰,天地澄黄。
他忍不住又进去查看,擦拭她的汗水,整理她的湿发。
“小余,吃饭了。”温和的男声,由堂屋传出,是三叔。
“好。”他故意大声应,妄想能吵醒床上的人,天都要黑了,她还是半死不活,他无心做其他事。
刚到家时,她烧得发红。
三叔稍做望闻,就说不用治,待时辰一到,她自然就会醒,醒来自会无事。他问要多久,三叔说无准数,让他不必担心。
他听了,将信将疑,后续她忽冷忽热,他再难静心。
不自觉的,他又去探她的鼻息。
“阿梁,阿梁,再不来,就吃剩饭了。”二叔边盛饭边喊。
“来了。”余梁应得更大声,然床上的人,并无变化。
他一入座,人就齐了,三人一起动筷。
较之平时,今晚的菜是丰盛的,两条清蒸鱼、一锅山鸡汤、一盘清炒野菜。他吃到嘴里,是美味的,但总觉得有点难下咽。
三叔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多吃点,吃饱了才好照顾她。”
“嗯,谢谢三叔。”余梁笑笑。三叔稳重,一对视,他暖阳的笑容,让他浮躁的心莫名安定。
他撇了一眼二叔,那家伙嬉皮笑脸的,没心没肺。
三叔只比二叔小一岁,但他生得俊秀,并一起看要比二叔年轻许多,像是二十出头的人,两人身形高矮倒是相差无几。
关于阿凝,他告诉他们的,是掐头去尾的。
说是受托之人突遭变故,不得已才让他这个陌生人帮忙照看人的,待事情处理好了就来接人。至于是何变故,那人没说,留下人就匆忙走了,只说到时会厚礼答谢。
实际上,要他照顾人是真的,只不过不仅没有厚礼,还以要他性命来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