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才喜欢你》一兀

9、009

　　他如此坦然，倒让岑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你跟她认识？”见她久不点菜，他拿过来指了两下，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岑醉手托着腮，含糊的道，“是朋友。”想到他跟君如关系尴尬，君如在背后没少说孟家人各种坏话，是以不愿意多说。
　　他闻言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会成为朋友。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仿佛君如只是数个两人都认识的人中无足轻重的一个。这么想有点轻慢她，但岑醉很庆幸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蔺川，话题也围绕着蔺川。过了许多年，记忆已经有模糊的地方，但残缺的记忆里两人竟然有两人之间竟然有那么多的联系。
　　“你记不记得体育组的冉老师？”
　　“一头卷发的那个？”他问。
　　“就是那个。”她眉飞色舞起来，“我们私底下一直叫他方便面老师，谁知道有一次碰见他，我竟然脑壳发昏，一出口就喊他‘方老师’。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外号，当即眼睛一瞪，吓得我拔腿就跑。”
　　叶锋笑起来，想象着她惊慌的像只兔子的样子。

　　“我到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用的假发，因为真的头发怎么会那么黑，简直黑的……”她一时想不出如何形容，顿了顿，想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像是暴雨天突然全城停电一样，黑压压的。”
　　“不是假发。”他肯定的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假发被扯了不会痛的龇牙咧嘴。”
　　岑醉听了慢慢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胆子真大。”
　　他笑的露出牙齿。本来是轮廓鲜明的冷峻形象，这么一笑起来眼睛里竟然是暖融融的，有几分孩子气。

　　“说起停电，我记得有一次就是暴雨天，全年级理综考试过后竟然要接着上课，铃刚响到一半整栋楼得灯都灭了。”
　　铃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集体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哗声。
　　她立刻接过他的话，“我知道那次，我刚把试卷抱到办公室，正在回教室的楼梯上，突然什么都看不见，我还以为自己瞎掉了。”
　　说完她咯咯的笑起来。

　　那个年纪她跟同桌偷偷的交换看了许多言情小说和韩剧，主角不是身患绝症就是因为意外事故丧失记忆，离开了自己最爱的人。
　　看的她忍不住忧虑又兴奋的想，万一自己有一天也身患重病（当然得是那种病到严重也要美美的病）要怎么办，首先肯定不能告诉老岑，否则他会伤心死。其次……算了，韩剧和小说的唯美，是因为有痴情的男主角。可她连个拉拉小手的对象都没有，白日梦也做不下去。
　　叶锋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着眉，最后脸上羞赧的冒出红晕，他内心一阵激荡。
　　理综考试不是他的记忆点，只是对某一件事印象深刻，顺带的连那一天其余细微的事情也记忆深刻起来。

　　岑醉感觉自己近几年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她大学时期多是住在家里，跟班上同学来往不多，读研时就更加不认识几个人了，所以朋友很少。
　　从前她对蔺川的记忆总像是笼罩在雾里一样，看不分明，而叶锋的出现让那些一下子就清晰起来。桩桩件件，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甚至记得有一天早上特别冷，天气预报说有雪，她匆匆忙忙的赶到学校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幸好早自习的老师没有来，同桌从桌底下偷偷的摸出一个自己做的剥壳的茶叶蛋，琥珀一样，那不一样的香味儿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在她鼻尖飘。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那茶叶蛋的方子也背出来给他听，像只冰雪消融暖意乍现时跳上枝头的小麻雀一样。
　　叶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
　　她霎时醒悟过来，不太好意思，“好像我话太多了。”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默然半晌才回过神，目光幽暗深沉，嗓音醇厚低沉。
　　“我记得那天晚上那一场雪下的很大。”他离开蔺川后第二天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报道，百年一遇的大雪，导致列车停运，很多老城区房屋垮塌。
　　岑醉楞了楞，眉头习惯性的往中间皱。
　　“……我不记得下雪了。”

　　多奇怪，她的记忆就在那一天的早上就截止了，那之后的记忆就是在医院里醒来，氧气罩上有水雾，床边有穿护士服的阿姨惊喜的看着她。
　　而中间那一段，就像是大桥垮塌了只剩下两端悬崖一样。
　　老岑说那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她在大卡车的视线盲区，被撞到路边两米高的悬崖下，自行车被搅进车底完全变形。
　　说着他就挽住眼睛，自责的喃喃道，“还好，还好……”还好命还在。
　　可关于她什么时候骑车从学校离开，怎么遇到大货车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怕问的太多惹老岑伤心，她也就不再问了。老岑看起来对她不太关心，但岑醉知道，她爸很爱她的。

　　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叶锋都显得沉默寡言，岑醉几次想提起采访的事情，见他样子都暂时按捺住了。
　　吃完去结账，收银员坚决不收，说老板免单了。岑醉拿钱包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对叶锋笑了笑，“要不下次我再请客。”
　　叶锋手插在兜里，正求之不得，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可以啊。”
　　“我送你？”
　　她也学着他的口气，“可以啊。”
　　叶锋瞥了她一眼，“你是鹦鹉吧。”
　　两人走出饭店，突然身后冲出来一个人，撞了叶锋一下。那人似乎是有急事，匆忙回头说了声抱歉，边打电话边走远了。
　　“王律，好的……我马上过来……”

　　岑醉只看见那人一个侧脸，但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耳边一晃而过谦逊的语调，跟那时极尽所能的嘲讽语气千差万别。
　　叶锋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发现她视线一直追随着匆匆离开的那个背影。
　　“认识？”他语气淡淡的。心烦的时候手习惯往口袋里一掏，这才发现烟盒落在了车上。
　　她收回目光，哼了一声，凶狠的一挥拳头，“一个人渣，下次看见打爆他狗头！”
　　他挑了挑眉，一点意外的语气都没有，“这么凶。”
　　岑醉得意的又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那当然，我在跆拳道班可是罕逢敌手。”跟着又谦虚一句，“当然，教练除外。”
　　叶锋看了一眼她那小细胳膊腿儿，嗤笑一声，“你报的那是幼儿班吧。”
　　岑醉狠狠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抱着手臂径直往前走。
　　真是讨厌，干嘛拆穿？
　　叶锋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车钥匙套在手指上转圈儿。

　　碰见赵宜，又是一个人站在路边拦车。她先看到了岑醉他们，招手打了个招呼。
　　“带不带？”叶锋拉开车门，问岑醉。
　　岑醉有些无奈，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她住我家里。”
　　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心里是不乐意的，可碍于其他自己不能反抗的人又不能不装出一副十分愿意的样子。
　　“那就顺路呗。”
　　他拉上车门，岑醉小跑两步到赵宜身旁，没一会儿两人一起过来。
　　夜色里，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赵宜的打扮让她更加显眼一些，但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赵宜客气的说。
　　叶锋坐在车里没有下车，手搁在车窗上，“顺路而已。”
　　赵宜扭过头，别有他意的看了岑醉一眼。
　　她反应慢了半拍，这才想起来给两人做介绍，“这是赵宜，”又转向另一边，“这是叶……”
　　叶锋打断她，“我姓孟。”
　　岑醉一愣，疑惑的看着他。他看过来一眼便招呼两人上车，接着一俯身打开了副驾的车门，朝岑醉偏了下头示意她。

　　岑醉心里揣着不解，不住的转头看他。
　　他发现了，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往前方一指，让她不要干扰他开车。
　　后座赵宜突然小声的“咦”了一声。岑醉回头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
　　一路上三人很少交流，到家后赵宜先下了车，站在台阶上等着。
　　岑醉手放在车门上，突然可惜这一晚时间过的太快，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那……再见。”
　　“再见。”
　　她推开车门，一只脚踏了出去，突然被叫住。
　　“岑醉！”他声音微不可查的急切起来。“你在电话上说有事要跟我说。”
　　对，采访！她这才想起来，今晚最重要的事，却不知不觉被抛之脑后了。

　　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老岑清嗓子的咳嗽，她赶紧跳下车关上车门，站到台阶上弯下腰，脸伸到窗口。
　　“电话上说。”朝他挥了挥手。
　　叶锋点了点头，驱车离开。
　　铁门恰在这时嘎吱一声拉开，拉岑戴着眼镜，看着她们，“怎么不进来？”
　　“这就进来。”
　　老岑警觉性颇高，往外面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
　　赵宜刻意落后一步，走在她身边。
　　“孟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岑醉沉吟了一会儿，“你知道电子竞技吗？”
　　赵宜皱眉，“打游戏？”
　　她点了点头。
　　赵宜楞了一愣，随机轻松的一笑，“呵，还以为……”接着又带点说教的口吻，“这种人大多数文化水平低，没什么大出息的，你除了采访别跟他走太近。”
　　岑醉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