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过此间少年》李风起

15、第 15 章

　　“那你好好努力。”李算说这句话时，是在云南，对于大家都赞美的地方，在他的记忆中，有比这还美的地方。但是那天电话那头的人说，要和自己读一个高中，李算还是美出了花的，那种肾上腺素忽然涌起的感觉，让他激灵的自我跳了跳。

　　旁边的教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提醒道，“下棋心境很重要，这时候你情绪那么高昂不太好吧。”

　　李算舒展着笑意，说：“教练，这古色古香的纳西民居依山傍水，错落别致，古桥下流水潺潺，清冽透明；远处的玉龙雪山高耸入云，挺拔俊秀。还有这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美丽的白云，皎洁的雪山，梦幻般的碧水蓝天，你居然没点诗情画意啊。”

　　听着这平时沉稳的小子一连串的文绉绉，教练也只能是摇头的份，也许小孩总归还是小孩。

　　不是小孩！

　　李算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声，从出生那一瞬间身体是婴儿，脑袋里却装着一个几百几千年前的灵魂，那些记忆断断续续，却总是能牵引着自己走。

　　下棋就是脑袋里想的，他不会说话就喜欢下棋了，因为在那么模糊的记忆中，还有梦中，他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衫大褂的青年坐在庭院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这么神奇荒谬的事情，在十几年的人生中，却越来越清晰，也让李算越来越相信真有其事，但是李算却从来没有打算去寻找，他一直按照自己心中的方向，过着这一生。

　　家人，李芳华，徐闻正，都是能激起自己情感满盈的人，有这些，也就够了吧。

　　电话又来了。

　　这次教练脸色可不太好，因为他正和自己的女朋友聊着短信呢。

　　李算笑着接过，电话那头传来李芳华的喊声：“李算，我也要和你继续做同学，做朋友。”

　　这两个家伙，真是的，一点也不愿意认输，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只要争取到李算的认可，那就算是赢了。

　　李算笑着说“是是是”。

　　湖面和天色相连，好像很近，也许很远，但那些都不重要，心近了，也就什么都好了。

　　初中考试如约而至，而大家的成绩也继续反映着谁是学霸，谁是那个.......学渣。

　　不过，这个暑假注定不会是平静的，离别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接连上演。

　　李石畅，李淳淳，李芳华，李算，毫无意外的进入了市重点高中。

　　钟瑜无论是文化成绩还是体育成绩都并不理想，考试结束之后一度联系不上，后来，徐闻正直接杀到了他家里，才知道他已经南下广东打工去了。

　　其实，农村很多小孩都是在读完初中后选择去打工，这基本并不意外，但是小伙伴里，没人想到钟瑜走了这一条路。

　　徐闻正是在和李芳华，李算的胡乱嬉闹中，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妈妈从奔驰车中走下来。

　　徐闻正进到自家屋子时，看到化妆精致的蓝女士叼着烟，吐着烟圈，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自家的妈，但是事实就是。

　　徐老师在离婚时，说了一句非常不绅士的话，“蓝屏芝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想到性工作者。”

　　好吧，当时徐老师说完这句话之后，比娶了蓝屏芝还后悔一百倍，娶蓝屏芝只能说明自己眼瞎，但是说了蓝屏芝坏话，徐老师觉得自己“很没品。”

　　徐闻正当时只有七岁，但是已经懂得怼自己老爸了，“很有自知之明。”

　　徐老师就追着骂，“平时叫你读书不读，怼我的时候倒是一个个成语脱口而出啊。”

　　两人看到徐闻正走进来，徐老师正想说话，蓝屏芝很干脆的说，“收拾东西去北京。”

　　北京！

　　其实这对于徐闻正来说，他来到这个村庄前，本来就是要去北京的，因为蓝家来信说，可以让他进蓝家。

　　徐老师并没有瞒着自己的儿子，而是当着儿子面把信给撕掉了，可怜谁呢，谁稀罕你什么蓝家啊。

　　徐老师发泄一通，盯着自己儿子看，想看看儿子脸上是不是有贪婪的嘴脸。

　　徐闻正刚打球回来，汗流浃背的，鄙视的看着徐老师，都懒得说话了。

　　蓝屏芝开门见山的说了，“徐老师借了我一百万，我的要求是你回蓝家。”

　　“你......”

　　“儿子......”

　　“嗯。”

　　徐老师想了想，不是，想了很久，有两年了吧，都想着要不要出卖自己儿子，最后他被选择要钱卖儿子。

　　“我需要那笔钱，对不起。”

　　徐闻正深呼了一口气，蓝屏芝的到来他没有惊慌，徐老师这句话却让他知道事情严重了。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你爸两年前得到病，没什么钱做手术，我刚好在医院碰到他，好心的帮他交了费用，然后条件是你回蓝家。”蓝屏芝一直就是头脑简单的生物。

　　徐老师现在都想直接杀了她，真他/妈，自己怎么就这种眼光。

　　“你什么病。”

　　“没什么。” “大病，两年前......”徐老师和蓝屏芝同时开口。

　　徐老师“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给我闭嘴。”

　　“你闭嘴，你说。”徐闻正不看自己老爸了，直接问蓝屏芝。

　　“你......”徐老师被自己儿子直接呛，脸都憋红了。

　　蓝屏芝得意的一笑，反正她没大脑，这种事也笑，徐老师觉得自己年轻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可爱呢？

　　“什么......”蓝屏芝被徐闻正盯着，自己现在又不回答了，还傻傻的问。

　　“他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

　　徐闻正闭了闭眼，算了，从小就被坑到大，而且还不是本人有意志的坑，而是无意识的无脑坑啊。

　　“你说。”徐闻正只好又指着徐老师。

　　徐老师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闭嘴。

　　徐闻正站起来，“行啊，那我就不去了好吧，我留在这，我帮全叔干活总能吃饱的，我他/妈什么时候还需要你们了，啊！”

　　徐老师脸色难看，不，难堪，他是被逼着让儿子站出来。

　　“现在好了很多，但是还要动几次手术，反正我不会死，我们爷俩不会一直被欺负的。”徐老师一下子好像老了很多。

　　徐闻正看着自己的爸爸，两年啊，两年，徐老师这两年经常要出差。他记得徐老师第一次出差的时候，是他初一受伤的时候，那一次的出差，徐老师娶了整整五个月。

　　但是，他一次都没问过为什么去那么久。那五个月里，徐闻正只是偶尔从全叔那里知道他打电话问了他，自己却从来没打电话问过徐老师的事。

　　“癌症？”徐闻正看着自己父亲问。

　　徐老师艰难的点了点头，自己又点燃了一根烟，坐在门口抽。

　　徐闻正心中抽痛，他可以不在意蓝屏芝，但是徐九他还是舍不得的，怎么说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徐闻正站了起来，问：“能好吗。”

　　徐九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说完就走出了家门，蓝屏芝在后面喊，“你去哪，赶紧收拾，今晚必须回市里的酒店住，我可不愿意在这过一晚。”

　　徐闻正没应，后面的徐九拉着想追出来的蓝屏芝，“让他去和朋友道个别。”

　　徐闻正基本对李算，就是直来直去的，不懂拐弯抹角，也不想拐弯抹角，说了对不起，自己不愿意李算去北京，但是自己却必须走了，还厚着脸皮问，既然我都去北京了，你也去北京吧，重新签一个北京的棋社。

　　听到这样的消息，李算还是愣了一下的，这种猝不及防，就好像走在路上好好的，忽然被车撞了一般，一时反应不过来。

　　但是被撞了，有无辜的，可能也并不无辜。

　　李算想，也许就是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吧，徐闻正明明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孩，自己却为了心头那一点点欲望，就想拉着他往坑里跳吗？

　　徐闻正就是一个小孩，非常开朗，非常耿直，非常粘人的小孩，但是这样的小孩，其实去到哪里都会快速的适应，然后融入其中。现在的徐闻正需要自己，不舍自己，但是徐闻正没来这里之前，他也许也有好的朋友，好的哥们，徐闻正能找到让自己最快乐的方式。

　　李算笑着看着这个自己装在心里的人，觉得抓不住，但是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感情太自私了，初中的三年，自己小心翼翼的挖了几个小坑，想让徐闻正跳进去，让他更粘自己，让他觉得自己重要，但是李算自己显然都不懂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是这种违背了当今社会人伦情感的事。

　　徐闻正走了，他也就可以试着放开吧，非得要弄成生离死别，海枯撕烂，李算都会唾弃自己。

　　也许自己心头那些感觉，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李芳华是红着眼眶进来的，进来就往徐闻正身上招呼，骂他是混蛋。

　　徐闻正笑着抓住李芳华猛在打自己的双手，“李芳华，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和你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情侣呢，你就这么舍不得你哥哥我啊。”

　　“切......”李芳华挣脱开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在学校食堂听到小算要去北京的时候，你什么表情？脸全黑了，不过你本来就黑，看不太出来，你知道钟瑜那个八公是怎么说你的吗，眼睛里冒火又胆怯，然后就断言你永远都脱离不了小算的手掌心里，一辈子就在小算怀里过吧，哈哈。”

　　吐槽依旧，离别的伤感淡了一些。

　　“怎么走那么急，那以后我们怎么联系你啊，如果你去了北京就不认识我们了，我和小算会直接杀到你家门口的，知道了吧。”李芳华又想暴力徐闻正，被徐闻正轻巧的躲开了。

　　“记得我受伤那段时间吗，那时候我爸出差，但是却不是真的出差，他去北京看病去了。一看就是两年，他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看病了，但是他还要做一个大手术，没钱了。”徐闻正静静的说，“是不是很可恶，什么都没说就把钱给花光了。”

　　“徐闻正......”李芳华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

　　徐闻正鄙视的看着她，“你哭毛哦，我还幸亏呢，徐老师娶了蓝屏芝，虽然是前妻了，但是这个前妻是京城的富豪啊，有木有。”徐闻正笑着说，笑得有些惨。

　　“这是......？”

　　“他们虽然没说，但是我想，肯定是蓝家那个掌权人和徐老师交换了条件，我必须回蓝家当他们......那叫什么，接班人。因为他们全家都生不出儿子。”徐闻正轻松说着这些秘辛，“我老爸可是全国都有名的特级教师，为什么来到这里啊，不就是不想让他们天天骚扰我嘛。徐老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老是觉得我会被蓝家有钱人拐跑，现在他自己却把我卖了换钱。”

　　“卖了你，换徐老师的命，这买卖算是不错的。”李算最后下结论。

　　“算......”流着泪的李芳华抱怨的看着李算。

　　“哈哈，李芳华终于在算和我之间帮了我一次，好了，我该走了。”

　　李芳华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虽然不喜欢徐闻正，但是也相处了那么久了啊，一说走李芳华就觉得受不了了。

　　但是，其他人倒是都很干脆，两父子没有什么行李，两个行李箱就把所有行李装完了，说了几句再见之后，李芳华的眼泪都还来不及收住，他们的车子就只能看见微弱的车尾灯了。

　　李芳华抱着李算哭，“就这么走了。”

　　李算拍了拍她的背，他倒没有那么伤心，也许是那个老灵魂更为成熟的一面吧。因为他迟早都要去北京的，也就三年时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