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雪山迷雾

9、徘徊【九】

　　“来，把烟点上。”徐寅想象着这个从不沾烟的老兄必定够呛。点着了，景一凡深吸一口，半晌才从他鼻腔里冒出烟来，丝丝袅袅，把徐寅看呆了。这分明是老烟枪才有功力，徐寅只是笑了笑也不点破。此时，徐寅的手机响了。是警犬中队长林国正的电话，“报告徐局，在现场后山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处有人蹲守过的痕迹。没留下什么，只有一只白沙牌香烟的烟盒。距小区围墙二十公尺左右，从那儿可以俯视中心现场。”“好，继续搜索。”徐寅对着那头说了句，关上手机，“景市长，真不好意思。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才四五分钟，景一凡手中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了。他缓过神来，对着徐寅诡异而满足地笑了笑说：“我俩虽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但也是自由恋爱。她比我低四个年级。我们的感情自打结婚起一直很好。当时因为她家庭在农村，早年丧父，母亲也体弱多病。她读大学，基本上由比她小五岁的弟弟打工接济。后来认识了我，我要帮她，她死活不让。结婚后我们还是比较恩爱幸福，那时我在市建设局工作，他去了街道当一名普通干部。那时我还没当什么官，但觉着特别幸福。在街道干了五六年吧，她下海去了一家建筑企业当财务总监。再后来，我从一名普通干部走上了建设局中层干部，副局长，局长，副市长岗位，分管城建国土，她只好辞职去开茶馆。”
　　徐寅认真倾听着，他明白，这会儿除了静静地倾听，还是倾听。对方的思绪何止万千。他甚至于不能动一下，因为这时你若站起来或做些幅度大的肢体动作，对方会立马警觉起来，不再往下说。
　　“后来，过了六七年，她一直没有生育。去医院检查了，她得了先天性卵巢的良性肿瘤，动了手术，但仍无情夺去了我们拥有孩子的梦想。渐渐地，她与我母亲的关系日益冷淡，后来我那母亲几乎不正眼看她。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我也倍受煎熬。最不能让我忍受的，她疯了似地四处找中医看病，整个家成了中药房，当时我们住七十几平米公寓房，满屋子煎中药的味儿使我透不过气，我从小对中药味特敏感，闻着会吐。于是我就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在办公室里睡。直到我们买了花果山小区的房子，她才不再熬她的中药。人像变了个人，除了去参加社区活动，平常在家不苟言笑。夫妻俩不太交流，夫妻生活味同嚼蜡。后来她开了家茶馆，倒有些事做，我也不在乎她能挣多少钱。如今，她走了，也许冥冥之中成了她解脱人生的一种安排。而我，唉！苟以偷生，心中何安哪！”说完，景一凡取下眼镜，取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湿润的双眼。
　　“你们没想过离婚吗？”徐寅很不想这样问，但还是问了。
　　“说没想过，那是假的。但毕竟我俩有浓厚的感情基础。她呀，除了她弟弟，举目无亲。一些农村的亲戚极少往来，我弃了她，她会更孤独。何况，她四处求医，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只是她后来性情大变，变得自闭自卑沉默不语，我们何止于各守清静形同陌路？就如你刚才提到买挂件一事，她压根儿就不会来与我商量。我把工资卡交他，衣食无忧，落个清静。回到家，健健身喝喝茶，见见客人，生活仅此而已。”景一凡一吐为快，适才僵硬的脸色因为倾吐而渐变得舒展。
　　“这样吧，您今天也累了。知道您忙，可否再从您和您夫人的关系人中好好找找线索。目前无法排除仇杀，因为尚没有找到凶手进出您家的路线。门窗完好，也无新鲜撬痕，有熟人作案的重大嫌疑。你回去梳理下，有什么线索及时联系，我手机24小时开着。对了，您近几日若不是我们通知您，还是暂住在外，我们还没技术处理完。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此外，为排除现场血迹，现在请您配合下要提取下您的血液样本。”徐寅立即拿起手机拔通了王蹇。少顷，来了两位穿白大褂的刑技人员，抽走了景一凡的一小玻璃管血液。
　　景一凡用棉球擦了下手臂，忽然问： “问下，你们可否最迟今天弄完？我换洗的衣服都在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景一凡显得有些焦急。
　　“好的。应该差不多了。”徐寅想了想回答。
　　景一凡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视着徐寅欲言又止。徐寅故意移开目光，装作不见。他知道，此刻不能聊太多。景一凡转过身，走出门去，徐寅只在他身后喊了声“慢走”，竟不送他。估摸着景一凡已下了电梯，徐寅马上叫来王蹇命令道：“你立即落实化验景一凡的血液，特别是作一下毒品检测。”刚才景一凡抽烟的动作深深震惊了他，心中陡然而起一种很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