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雪山迷雾

15、徘徊【十五】

　　正讨论间，王局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市纪委书记芮铁。
　　“老王呀，我这边出状况了。景一凡同志昏过去了，四肢抽搐，挺可怕。估计是隔离太久，毒瘾发作了。你得来助我一臂之力呀。同志们都吓坏了，以前都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怎么办？”听得出芮铁书记那边很着急。
　　“不要急，有办法，我马上派人过去。”王局回答。
　　“那行，我可等着哦。已与人民医院急救中心联系了。”芮铁着急地说。放下手机，王局对徐寅说：“你与戒毒所联系下，让他们马上派出医生赶到人民医院急救中心，采用□□疗法。”
　　“好，我立刻落实。”徐寅立即拿起电话给戒毒所长崔敏打了电话。他知道，□□是戒毒的一种替代性疗法，给吸毒人员注射了□□，会起到注射毒品同样的效果，只是不会成瘾。世界各国都用来作戒毒的一种有效方法。
　　第二天晚上，市纪委办案中心谈话室，徐寅随同他的高中老同学市纪委副书记张朝国走进谈话室。这位老同学毕业于西南政法学院，从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岗位上调任纪委副书记，专管办案的，有极丰富的办案经验，两人简单互通了情况作了分工。当他俩走进谈话室时，景一凡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里与其说是接受隔离审查的审讯谈话室，还不如说是会客室。一组简单的沙发，一张写字桌，一台电脑，一台饮水机，桌上放着一叠白纸和一支笔。墙壁是一色的白色，墙壁上没有一幅画也没一个字，高瓦节能灯显得很刺眼，照得这个十五平方的房间如同透明的玻璃房，连人的灵魂都无法掩藏。
　　景一凡仅仅一周时间，人已变得清瘦许多，往日秀气、白晢的脸庞蒙上了一层灰色。
　　“景一凡同志，您好！”徐寅在张副书记落座后，他自己都没坐，走近景一凡这样称呼，他自己第一次没把“市长”二字加上去，似有些不习惯。景一凡渐渐睁开眼，水晶眼镜片后的目光呆滞而无神。抬头见是徐寅，他的眼光恍如回光返照，突然放出亮光。徐寅如雷达一般快速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我来看看您。”他先这样开口。“哦，谢谢！”景一凡声音很低，但还是可以清晰听见。
　　虽然才几天，景一凡已习惯了别人不再称他“景市长”而是“景一凡同志”，比他年长的年幼的无一例外这样叫他。但他清楚，只要他名字后这个“同志”还没省去，他还是被尊重的，甚至认为组织上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他违纪违法乃至犯罪。办案的同志出于习惯，而被审查的对象却异常敏感，一个细节也不会放过。这一周来，他几乎一字不吐，用沉默来回答一切，他似乎很自信，直到他昨天毒瘾终于发作，那一刻，他觉得他已丧失了所有的尊严。当他从医院又被送回审查点时，他还是选择静坐，两只耳朵却在捕捉各种的信息，仿佛草原上的大耳狐狸，旁人的低语，电话手机的响声，甚至他可从脚步声中辨别出是谁。
　　今天的脚步声有点陌生，而刚才又如此熟悉的声音，他张眼看去，是这位也算是老朋友的徐副局长。见他来了，景一凡竟然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冷颤，但他表面上仍佯装镇定。徐寅走过去，坐在景一凡身边，景一凡动也不动，连头也不曾侧一下。
　　“景一凡同志，”徐寅清了清嗓子，“看得出，你与花果山小区建设单位关系够好的，别人是排屋，你是变相的联排改别墅。人家只有一车库一地下室，你怎么把花园都挖空了呢？真够牛的。”徐寅话语不多，语调平缓，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景一凡听来却如五雷轰顶，他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沙发上……
　　良久，景一凡悠悠醒来。徐寅递给他一杯温开水，他接过喝了一口。“您这几天太累了，失妻之痛，悲伤过度，要保重身体啊。”徐寅名为劝慰，实为给他下个台阶，维护一下他残存的这点尊严。而且，徐寅也明白，从审讯心理学上讲，相信自己刚才那一击已彻底击碎了景一凡的心理防线，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忌讳再营造新的对立。
　　果不其然，景一凡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突然把头慢慢低下，到达两腿之间，用双腿夹住头部，伸出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初而抽泣，渐失声痛哭，继而嚎啕大恸，不能自制。
　　徐寅拍拍景一凡的肩膀，从边上的纸巾盒里抽取了几张纸巾塞到了景一凡手中。慢慢地，哭声渐止。
　　“我有罪呀！”景一凡此刻心里已非常清楚，一旦自己精心建造的密室被发现，他所有的一切希望都不复存在，现在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升起的是复仇的怒火，“是他们两人害了我呀。”徐张二人也不追问，静听他接下去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