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浮台有茶

2、2016.12.19

　　1.眼里有光的女孩

　　大雨，大雨，大雨。
　　雨水来临的时候，世界仿佛都湿透了。
　　在这个雨季，南启遇到了鱼忆。

　　“鱼忆啊鱼忆，你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快点回去换衣服啊不然要着凉。”在客栈厅堂等着学生回来的夏老师终于等到写生回来的鱼忆。
　　“知道知道。”迟迟而归的鱼忆珍而重之地抱着画箱，小心地把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终于不用害怕画箱会淋雨了，鱼忆轻轻舒了口气。
　　湿了的黑色长发，湿漉漉的漂亮眼睛，白的过分的细腻皮肤，一身浅蓝色的裙子。南启对鱼忆的第一印象是：水墨。
　　“那我先回房间了。”鱼忆一转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南启。鱼忆偏了偏头，朝他笑了笑。
　　笑起来的鱼忆眼睛里闪着光亮，映着黑色的眸子，像水中的黑曜石。南启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表情，鱼忆已经抱着画箱上了楼梯。
　　鱼忆是夏老师的得意门生，是美术生，不出意外，鱼忆能考上一个很不错的美术院校。正值暑假，夏老师带着自己画室的七个学生来云南大理写生，也当是旅游。到了大理之后发现现代化的酒店不如青石街道边的客栈吸引人，于是大家一起住在了客栈。
　　南启是自己毕业旅行，他高考结束不久，他考的是北京的一所军校，从小他就希望成为一名军人，保护想保护的人。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雨，南启打算出去走走。
　　夏老师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她挺着急：“……滑倒了？摔到腿了啊，严重不严重？不好走路你在就近的屋檐下休息一下，你在哪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夏老师有点着急，她的学生徐城摔到了腿，好在不远，就在两条街外，但是她力气不够不能背徐城回来。
　　“老师您的学生摔伤了我可以帮忙。”南启说。
　　夏老师看着面前个子高高的南启，看着像学生，忙说谢：“那麻烦同学你了，我的学生就在两条街外的……”
　　两人撑伞出门，石板路高高低低，下了雨有的地方很滑，确实容易摔跤。走了十多分钟，他们找到了正在一处屋檐下休息的徐城。
　　“是不是很疼？还有伤到哪里吗？”夏老师问。
　　“还好，疼过去了。”徐城说。
　　徐城摔到了膝盖，很疼，因为下雨地滑不能单脚跳回去。徐城个子比夏老师高一个头，所以夏老师想找个帮手。
　　南启站在徐城受伤膝盖的一边，把徐城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架起来。
　　“小心点啊。”夏老师背着徐城的画箱，给他们打着伞。
　　三人回到客栈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南启扶着徐城坐在椅子上，夏老师拿出手机给鱼忆打电话：“小鱼儿你在房间里吗，我的行李箱里有个应急医药箱，带着医药箱，拿几条干净毛巾到厅堂来，徐城摔伤了。”
　　不一会儿，鱼忆拿了毛巾提和应急医药箱下来。
　　鱼忆把医药箱给夏老师。
　　南启的肩膀湿了，鱼忆递给他一条毛巾。
　　“谢谢。”鱼忆对他说。
　　南启接过毛巾：“举手之劳。”
　　徐城的衣服脏了，但是首先要处理伤口。
　　夏老师给他的膝盖消毒涂药水。
　　“谢了。”徐城对一旁的南启说。
　　“客气。那一带的路石头上有青苔，下雨就会很滑。”南启说，“我三天前走过那条街。”
　　夏老师一行人是今天上午到的，还不熟悉路。
　　“这里风景很美的，不要贪心想一天就看完，”南启说，“看不完的。”
　　南启顺便介绍了几个很不错的地方。
　　高高瘦瘦的男孩，他的个子好高，鱼忆想。
　　夏老师已经处理好了徐城的伤口，她给南启介绍：“这是鱼忆，小鱼儿的鱼，回忆的忆。”
　　鱼忆偏了偏头：“你好。”
　　南启想伸手握手，想了想没有伸手，微微一笑：“南启，天南的南，天启的启。”
　　南启的面容冷峻，但是眼神却很温和。
　　“你不是本地人吧？”鱼忆问。
　　“不是，我是来旅行的，”南启说，“毕业旅行。”
　　“听起来很酷。”
　　“还好，也遇到很很多事，但是都在自己能解决的范围内。你们来写生，高中生？”
　　鱼忆点点头：“我们明年就要高考了，想想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很向往，肯定能遇到很多很有趣的人。”
　　徐城的伤口处理好了，夏老师扶他上楼，鱼忆帮忙拿他的画箱，南启先一步拿过，帮忙拿上楼。
　　“徐城你也是去写生了吗？”鱼忆问。
　　“没有。”徐城抿了抿嘴唇。
　　徐城自己摔了，但是画箱却好好的，想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画，她自己也是，为了画不被淋湿，打的伞大部分都给画遮雨了，自己淋湿了衣服。可是徐城为什么否认呢？
　　送回了徐城，夏老师让他好好休息。出了他房间，夏老师到别处到给徐城的家人打电话，走廊上只剩南启和鱼忆。
　　“我们下去吧。”南启说。
　　鱼忆抓住他衬衫的袖子，眼里是一种南启无法看透的情绪：“我今下午画了一幅画，我很喜欢，你愿意看我的画吗？”
　　鱼忆只是觉得时间是傍晚恰好，天气下大雨也恰好，想找个人分享自己很喜欢的画。
　　南启没有画过画，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是他能觉得出鱼忆的心情，一种喜悦又期待，想跟别人分享的心情。
　　于是他说：“好。”

　　鱼忆小心地打开画架放好画板，小心翼翼地。
　　“好了。”鱼忆说。
　　看到画的一刻，南启觉得有种情绪流动在胸腔里，淡淡的，轻柔的。
　　鱼忆画的是雨中的风景。
　　远处朦胧黛色的山，近处粉白的民居，潺潺流水的小溪，若有若无的雨丝。
　　说不出的情绪，那幅画传达的，有种淡淡的忧伤，或许是色调太清冷。
　　南启开口：“画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吧。”
　　鱼忆看着自己的画，画画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很难过，或许是大雨作为屏障，能让她面对自己，听着内心画画，但是现在她不介意一个陌生人窥探她的内心。
　　“我很开心你能理解我的画。”鱼忆抚摸着画，“很久没有画这种画了。”

　　2.是你吗

　　天渐渐黑了，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却有了初秋的凉意。
　　因为还在下雨，夏老师决定让大家留在客栈休息，吃过饭后大家就一起在房间里聊聊天。
　　吃过饭，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夏老师的房间，夏老师为了方便大家讨论特意选了一个有很大木桌的房间。
　　不知道谁提议，喝酒。夏老师本来不许，但拗不过他们的起哄：“只能喝含酒精的饮料，不能喝酒，你们都还未成年呢。”
　　“老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大家闹哄哄地喊。
　　“好啦谁要跟我下去拿饮料，顺便拿点小吃上来。”夏老师问。她话音未落，两个男生自告奋勇站起来。
　　“老师我今天有出去写生，我把自己的画拿过来。”有个女生说。
　　“我也有出去画……”
　　说着有三个人回房间拿自己的画。
　　夏老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去打算的鱼忆，眼神询问，要知道以前鱼忆画完就想给她看的，看样子，是跟别人分享了吧。
　　七个学生都是美术生，三个女生，四个男生，其中，鱼忆是画得最好的，而且鱼忆学习也很好，所以考名牌美术院校不是问题。
　　回去拿画的学生回来了，一个画的古城街道，一个画的人物，还有一个画的风景。
　　“小忆你下午也出去了，肯定有画的吧？”
　　“嗯，”鱼忆点头，“但是这个要成为我的私藏。”
　　“不要这么小气嘛。”
　　鱼忆笑了：“这个算是半成品，画到快结束的时候觉得未完成的感觉刚刚好，就收笔回来了。就让我自己保有这一幅，我们要在这里好多天，还怕看不到我画的画吗？”
　　“放过你啦。”
　　徐城的膝盖涂了药水贴了药膏，坐的时候小心着膝盖。
　　“徐城你竟然会摔到膝盖。”有个男生说。
　　“意外，路太滑。”徐城的头发堪堪遮住眼睛，隐去了眼里的情绪，好像并不想多说。
　　“饮料来了！”两个男生每人抬着一箱RIO鸡尾酒，夏老师拿了一个大袋子，装着许多小吃，她身后跟了一个人，拿着一个笼屉。
　　南启。
　　南启本来一个人在门口看雨，夏老师请他上来坐坐。
　　南启来云南很多次了，每次虽然都是不一样的地方，但是也知道什么比较有特色，所以他选了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当地小吃。
　　鱼忆与南启对视一眼，鱼忆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笑了笑。
　　“老师这是哪里的帅哥啊？”一个人打趣道。
　　“这是今下午帮忙接徐城回来的同学，叫南启。”夏老师说着，为南启一一介绍自己的学生们。
　　“你们好。”南启朝大家笑笑。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大家很快接受了徐城的“恩人”，大家不怎么拘小节，都很随性，其中一个甚至开起了玩笑：“可以考虑给我做模特吗？”
　　“去你的。”另一个说。
　　“哈哈……”
　　大家把吃的摆到桌子上，把酒打开，每人一瓶，酒的颜色鲜亮明快，碰在一起：“Cheers!”
　　老师为了情调关了灯在房间各处点了很多蜡烛，气氛很好。
　　南启坐在鱼忆对面，光影明明灭灭，他看不太清鱼忆眼里的情绪。
　　“来说说，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的行程是去几个景点，但是人人都去的景点未免太过喧闹，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你们有人有研究的好地方可以推荐给大家了。”夏老师说。
　　“当然是大理三塔。”
　　“苍山洱海！”
　　“双廊啊。”
　　“古城古城……”
　　“当然是去吃遍美食！”
　　“哈哈……”
　　“你呢鱼忆？”一个人问。
　　鱼忆手里握着一支酒，她眨了眨眼睛：“古朴的街道还有不经意间遇到的地方就很好，不过，不想错过洱海。”
　　“这里有很多有趣有好玩的地方，不用着急，”南启说，“它有太久的历史，光是这些古老的建筑和街道就足够迷人了，跟何况这里很多少数民族，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南启你知道这么多，要不你给我们当导游吧？”
　　“我是第一次来大理，导游还是让专门的人来做吧。”
　　“好可惜，就是我们要写生，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
　　“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想想就很期待啊……”一个男生说。
　　“遇到谁，难道你想遇到你未来的另一半？”一个女生笑说。
　　“就是啊，”另一个人插嘴，“要是论艳遇，当然是丽江啦！”
　　“整天想什么，要不要告诉你女朋友啊？”
　　“别别别……”
　　大家聊着天，不知不觉，搬上来的酒竟然都被喝光了，于是又搬来一箱。酒的度数虽然不高，还是能醉人的。鱼忆的脸颊红红的，因为白的缘故，看起来像大醉了。
　　喝到最后竟然有个男生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另一个男生把他扛回去。
　　“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先出去玩。”夏老师说，本来她打算说让男生送女生，现在只剩下两个男生了，一个还受伤了。
　　“鱼忆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送醒酒汤？”夏老师看鱼忆站起来轻晃了下。
　　“没事。”鱼忆摆摆手。
　　等到大家走光，夏老师要打扫“战场”，南启拿着笼屉打算还回去。
　　“等等，南启，”夏老师叫住走到门口的南启，“我不放心鱼忆，她酒量不好，你送完笼屉再要碗醒酒汤吧，麻烦了。”
　　“好的。”南启下去了。
　　夏老师收拾桌子上的酒瓶，她也喝了不少，但是还清醒，隐隐地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
　　“估计是第一天来不适应吧。”夏老师想。

　　南启拿了醒酒汤上来，到鱼忆的房间，敲了敲门，门开了一道缝。没有锁。
　　没有开灯，是没回来么？
　　南启打开门打算放下东西走，他打开门口的落地灯，却发现沙发下的软垫上有个人，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鱼忆。
　　南启走过去：“鱼忆，你怎么了？”
　　鱼忆没有动。
　　南启伸手试她的额头，有点烫，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
　　本来淋了雨，又喝了很多酒，大理晚上即使是夏天也有点冷，鱼忆只穿了一条薄裙子，即使是木地板，在地上应该也会冷。
　　“醒醒。”南启摇摇鱼忆，鱼忆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南启将鱼忆抱起，不甚明亮的落地灯照亮了鱼忆脸。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湿了耳鬓的发。
　　南启能感受到鱼忆很难过。
　　南启将鱼忆轻轻放到床上，就在他要抽身离开的时候，鱼忆却伸手揽住了他。
　　“……是你吗……”鱼忆喃喃说。
　　是你吗？
　　南启心脏的某个地方跳动了一下。
　　顿了顿，他把鱼忆的手放进被子。
　　“不要哭。”南启擦掉她眼角的眼泪。
　　南启给她盖好被子，直到鱼忆呼吸渐渐平稳，他把冷掉的醒酒汤带走。
　　出了门，他在想要不要跟夏老师说一下。但是，鱼忆在他们面前一副轻松的模样，跟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过吧，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3.也许
　　第二天学生们集合好已经是早上十点了，昨晚喝酒的副作用就是晚起床。夏老师看着站在门口的鱼忆，鱼忆已经等了很久了，虽然昨天喝了很多酒，但是起得很早。鱼忆呼吸着雨后潮湿的空气，看水从屋檐上滴下来。雨刚停不久，街道还是湿的。
　　“还好吗？”南启站到鱼忆旁边，看着听到他的声音转头的鱼忆，“我是说，你喝酒了，今天头不痛吗？”
　　鱼忆却说：“谢谢。”
　　说完她继续看着街道，南启想了会儿，是在谢他昨天晚上的照顾吗？
　　“不客气。”
　　南启军校毕业，毕业旅行结束，他就要到海关，他是很优秀的军官。
　　“今天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算我邀请你。”鱼忆说。
　　鱼忆十七岁，而他二十三岁，度过了这里一起的时间，以后可能再无交集，他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说：“好。”
　　这是他第二次说好。
　　鱼忆拍拍他的肩。鱼忆个子很高了，但是也只是到他的下巴，她拍他肩膀的时候抬着手，南启看着她莞尔。
　　因为要去的地方不远，大家选择了步行，而徐城因为膝盖不方便留在了客栈。
　　鱼忆和南启走在最后。
　　“你好像不怎么谈你自己。”鱼忆说。
　　“因为说了跟不说也差不太多，”南启说，“我是说，我不经常跟别人聊我自己。”
　　“你那么神秘，反而会让人更好奇。”
　　接下来的几天南启还是跟夏老师一行出去，学生们画画的时候南启就四处转转，拍些照片。
　　“南启。”
　　听到鱼忆叫自己，南启转过身。
　　站在画架前的鱼忆一手拿着颜料板，一手拿着画笔，定定地望着他微笑。
　　南启走过来，在鱼忆的画架前站定：“很不错，你——”
　　他的后背突然僵硬。因为鱼忆抱住了他。
　　“南启，”鱼忆埋在他胸前，“我要你陪着我。”
　　南启没有伸出手拥抱，他放下鱼忆的胳膊。
　　“听着，鱼忆，我们只是路上的朋友，不久之后，你我就会回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你要上大学，而我要去海关。我们……”他怎么会看不出鱼忆的想法，可是，几百公里的距离，不是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
　　鱼忆手里的画笔掉到地上，她转身背对他。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拒绝我，不需要其他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南启开口：“是。”
　　“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南启没有出现。
　　鱼忆照常写生。
　　“小忆，你喜欢南启？”夏老师问。
　　鱼忆手上的画笔顿了顿，点点头。
　　“可是，你们的年龄……”
　　鱼忆看着自己的老师：“老师，你为什么会在乎年龄呢？”
　　夏老师当然看到了那天鱼忆的拥抱。
　　“不是我在乎，”夏老师笑了笑，“有人在乎。”
　　有人在乎……是，南启么？

　　鱼忆受伤了。她崴到了脚踝。
　　南启赶到的时候鱼忆低着头坐在路边的椅子上，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走得离夏老师太远了，夏老师赶不过来，而南启刚好在附近，于是夏老师让南启来接鱼忆回去。
　　“鱼忆？”南启半蹲在鱼忆面前，“你还好吗？”
　　鱼忆眼睛有点红，但是没有哭出来。
　　“先去医院看看……”
　　“我要回去。”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南启检查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但还是去医院看看保险。
　　“好，我背你，但是先去医院。”
　　“不，我要回去。”
　　“听话。”
　　鱼忆看着他不说话。

　　南启背着鱼忆慢慢往客栈走。军校出身，野外负重拉练是家常便饭，所以他背着鱼忆并不吃力。
　　“还很疼吗？”南启问。
　　鱼忆摇摇头，发现他看不到，于是说：“好多了。”
　　又走了一会儿，南启觉得自己背后湿了，鱼忆揽住他脖子的手臂收紧。
　　她在哭。
　　“……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南启停住：“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直到回客栈鱼忆都没有说什么事，南启不好再问。晚上的时候夏老师问能不能找他谈一谈。
　　“夏老师。”
　　“你是个好孩子，”夏老师说，“我猜，你拒绝了鱼忆吧。”
　　“是的。今天，鱼忆哭的很伤心，有我的原因，她是不是还遇到其他难过的事情了？”
　　夏老师说：“其实是我忘记了，我们晚上喝酒的那天，是鱼忆妈妈离开她的日子。她很爱她的妈妈，但是她妈妈因为别人跟她爸爸离婚了，那时候鱼忆才七岁，鱼忆对那天印象特别深，因为那天也是下了大雨，鱼忆在雨中淋了很久，然后病了很久，病好之后她变得寡言少语，她的爸爸把她送到我的画室学画画。他的爸爸虽然爱她，但是……两年前，他的爸爸又结了婚，鱼忆就从家里搬出来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住。她说，她爸爸离开她了，我还以为她爸爸去世了……她其实很少跟陌生人讲话的，她应该是真的喜欢你，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4.下一场大雨
　　第二天鱼忆画画的时候南启坐到她身边。
　　“鱼忆，你认真的么？”南启问。
　　鱼忆看着他不说话，瞳孔里映着他的脸。
　　“你要知道，我们的路不一样的，你还小，你值得更好的。”

　　在回程的飞机上，南启看着越来越远的古城，心中说一句再见。
　　他离开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谁都没告诉。
　　鱼忆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雨，她半夜醒了，不知道为什么，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下楼梯的声音，因为是木质楼梯，声音在寂静的客栈里很突兀，好像拖着行李箱。
　　鱼忆想了会，打开门出去，她只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下楼后那人已经在打着伞走到了街上，拖着行李箱。
　　南启。
　　鱼忆跑到外面，雨丝很凉。
　　“南启。”鱼忆喊。
　　南启顿了顿，转过身来：“回去——”
　　鱼忆没回答，她跑过来紧紧抱住了南启。
　　鱼忆没说话，她只是紧紧抱着他，南启的身上很暖，她的身上很凉，她淋了雨。过了很久，她被一只手揽住，那只手短暂地拥了她一下又放开。
　　“回去，别着凉了，我要走了。”南启放下她的胳膊，把伞递到她手里。鱼忆下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薄裙子，在雨里的一会儿已经打湿了。南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南启走了，淋着小雨。
　　鱼忆握着伞，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外套上还有他的暖。
　　“混蛋，这样让我怎么忘记你。”

　　一年后。
　　鱼忆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挥手告别送行的朋友，她也开始了自己的毕业旅行。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雨，来接机的司机把鱼忆送到旅馆。
　　安顿好之后鱼忆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阳台看雨。她住的地方离海边很近，远远地能看见码头。七月的天气虽然很热，但是沿海的地方没有内陆的酷热。雨丝被风吹着飘到鱼忆脸上，冰冰凉凉的。她已经考上了她想去的大学。
　　她是来旅行的，也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半路逃跑的人。

　　这天南启照常起的很早。平时他会出去跑半小时步，但是今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他打了伞，决定步行去工作。通常这种天气总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走了不久，他看到街道中央有个人扔掉了伞，虽然下着大雨他看不清，但是他觉得那个人就在看着他，他的心猛地揪紧。
　　鱼忆淋在大雨里，看着南启扔掉雨伞朝自己跑过来。
　　“你怎么在——”

　　鱼忆说：“我十八岁，成年了。我喜欢你，你不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