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战事已起 ...
-
还原后六七分的真相,上达了天听,终于寻到铁证,证实与汪氏无关,皇上没功夫理这事,命韦志榕按规矩结案。汪氏又继续做她的贤良牌坊,然而顾顺还是少不了一个攀咬的罪名,不得善终。
罗昀白和大理军队对峙了一个月,“支撑艰难,兵勇疲敝”,向京城快马急报,请求支援。
大秦已经很久不曾被如大理国这样的边夷挑衅了,这战一开,必须得把段玉明打跪下,才能正大秦威名。
罗昀白几次小捷都没往前进一步,不只是后继无兵,也是云南地形气候怪异,极容易迷失方向,义勇们还好,调集前来的各路兵马却已有明显得水土不服之症,也不是他一个知府可以差遣照顾得起的。
“陛下,黔边义勇不在编内,甲胄、粮草都没有保障,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现在西南诸路都已抽兵前往,罗昀白文官之身不能统帅,宜速派大将主持大局。”说话的是兵部侍郎杜俊,他此前和大多数朝臣一样,是期待着韩王的,他是长子,被皇后养大,母家还安分,皇帝也是。
可是现在韩王一出事,皇帝的目光很快转了许多给其他儿子,当大臣们反而不能一下子转太快。一来先前皇子们并未入眼,还看不出贤愚,二来转换门庭太快太多,也是宦海大忌。杜俊这样试探,算是着急的了。
“众卿以为何人合适?”
百官又将之前的人物提了出来比较下,各有千秋,还是免不了让卫瑾脱颖而出。大秦眼中,大理本就只是疥癣之痒,派宿将猛将未免太高看他们,卫瑾少年英杰,也上过战场,只是稍显年轻,派去黔边历练历练正合适。
“卫瑾毕竟年轻,此番先去的又有西南各路抽调的兵马,恐怕他身份不够,难以统御,副将人选也要好好斟酌。”皇帝又说。可以不通兵,但身份要高。
众臣了然,皇上这事暗许了臣子们变心,天家真薄情,韩王才出事,就要抬举其他的儿子。于是阶下一片半真半假夸讲虎父无犬子的声音,顺带提提眼下皇子里能拿得出手的。
皇帝没有逼臣子在剩下的皇子里表态的意思,但此时毫无防备之下,多少还能看出点内心的倾向,同时也说明了他的大儿子在之前已经是独得人心了。
早朝后圣旨便已拟好下达:卫瑾挂帅,通王、平王,及益阳王都随军上阵。
出发前还有人小小生事了一回:礼部上书,皇子出征,宜有亲卫,请陛下将御林军第三军给三王护卫。
这是闹哪样?三王都一样糊涂。
第三军是天子卫,给他们几个在朝政上没怎么冒过头的皇子干什么?
邱青望想了想,反问:“第三军是不是配了指南车?”
“嗯。”赵融点点头,听说这个消息他也吓了一跳,特意打听了一下,又说,“不过那东西用起来不便,也就是天子出征显威风用的。”指南车并非利用磁场制造,从罗盘用于行军之后就慢慢退出,工艺渐渐失传,用起来也不方便,好歹去过一趟柘山,常识他都知道。
“我看是想试探一下陛下有没有从你们当中择储的意思。”从龙之功动人心啊。
赵融道:“父皇才失了大哥这条臂膀,才想历练我们几个,先前杜俊试探之事他已经给足了消息,这时再试探,他是在盼着父皇废长啊。”皇上回应杜俊的试探,派了皇子出兵就是在说他已经在考虑培养其他的儿子了,这时候他还不一定能果断地放弃掉韩王;如果再往深了探,难保不触霉头。
邱青望点点头,赵融并非生而得宠,他母亲瑾妃生下他很久才从一众名门贵女中脱颖而出,带着他从中得益,所以他在别的事情上虽然极显少年性情,但在政事上一直不擅长,没什么胆量去想。这种人畜无害的样子能让他一开始避免很多人的警惕防备,但很难让他以后继续上进,到时候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其实皇子一共也没几个,他们迟早会被推出去的。
皇帝将折子压下,并不理会这事,反倒是想起了汪氏的事情,之前冤枉了人,总得给人补偿,于是拟旨将代宗皇后汪氏尊为崇敬太后,令瑾妃晨昏伺候。抬举的明显是益阳王。
赵融吃了一惊,此时他应该还在父皇母妃的庇护之下,办两件打打闹闹的差事,远离储位之争才是,这恩宠反倒让他树大招风,坐立不安。
邱青望也是一阵不安,顺势而推,接下来应该是通王平王作战归来正式入朝你争我夺,赵融只是因为帝王宠爱顺带的而已,现在这么做,不是寻常宠爱深厚所能解释的,而且局势也不需要皇帝把他舍出去,想了想只好让赵融出发前去见瑾妃,教她好好学学汪氏的丘壑——并不是只有士族才出典范。
也正是这一趟入宫,让赵融心中大震,他一向以为母妃只是一个没多少远见的小家碧玉女子,才会被父皇宠爱,却不想她如此敏锐。
“你已动心储位了?”
还没有。这是邱青望的意思,他担心鲜花着锦太过引人注目,而向汪氏取经,便是要多一重筹码。
——
卫瑾与三位副将南下,心中隐隐担忧:若对三个皇子不假辞色,他还没那个资历本事,但太过听任又有损主将威信,这其中分寸,他还没有算好。在这个年纪领这样的事,颇有几分尴尬。
好在三个皇子还算是年长的,也多少领过差事,虽有浮躁,但还没有和他这个主将过不去的意思,一路顺利。三王初逢时机,对储位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也知道自己眼下毫无资本,狂不起来,甚至于他们眼下还期待着与卫瑾打好关系,将其收归羽下。
赵融眼下对储位还举棋不定,周围诸人的反应都比他敏锐,他暂时有点应付不过来。父皇轻轻巧巧一个举动,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子润立即便有了反应,母妃也已有所察觉,这样一来,他们势必要为自己谋划。子润似乎对此有一分想法,这在之前都没有发现,他反思之前种种忽视,却依然觉得这不是以前那个枕边人心里想的,以前二人悠悠然度日的心态似乎不见了。
想不通此事,他对卫瑾倒不如两个哥哥热切。
大军就这样进了西南,其中第一要务就是解决瘴疠和行军路线等事。
小顺见到赵融,可算是有了主,不用再在罗知府手下抄写公文了,禀报起这段时间的大事小情也都颇为热情。
罗昀白翻了个白眼,把人放回去,只需瞥一眼,他便知道大军并非有十足准备而来。
——
罗昀白在调查贡象案和对抗大理军两件事情中都十分活跃,尤其小顺先头作战,乍一看三王之中,益阳王率先和他扯上了联系。
他竟也没有着意避嫌,反而因小顺的话,留意上了那位邱青望,邱先生说、邱先生说、邱先生说……他无人可用,却能在这种情况下做益阳王的主,那他一定独得王爷的信任。
“罗知府请坐。”他的单独到访令赵融稍有些疑惑。他以为罗昀白来访也是尊奉汪氏的缘故。父皇的提拔已经十分明显,多少给了一些人信号,有人蠢蠢欲动了,好在三王很快离了京,这影响并不明显,但仅仅这样一个举动,黔边这些人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变化,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裹狭着他前进。
“王爷安好。”因爵位比两个哥哥略低,却偏偏最受圣宠,所以现在众多将官都对他们三个都直称“王爷”,有需要时加个排行,或改“益阳郡王”称为“益王”,就是不得罪他。
两句寒暄,罗昀白便说明来意:“常听小顺说起王府有位邱先生,才干不凡,罗某不才,战事胶着未立寸功,故来探讨一番。”
小顺端茶进来,满眼困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一个小内侍同朝廷命官说话却十分坦率。
若没有邱青望,罗昀白不可能这么早投定门庭,在赵融自己都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就认定了他,罗昀白心明眼亮,第一眼见邱青望时,不是初逢知己的感觉,而是看到了温文尔雅之下四个字“狼子野心”,下头有一种凄清的狠厉,根本不同于他主公的茫然,非常清楚储位之争已经开始,而他的主公没有他的明白果绝,也没有掌握决定的权利和主动。
“段玉明敢挑衅,必定会利用许多东西来恫吓我们,形成自己颇有优势的假象。”邱青望也是打了一会儿太极才觉察出罗昀白择主的用意,他用心帮助小顺德用意不清楚,但此举无疑会打破历任黔边知府都听从安氏调遣的惯例。
段玉明为这一战准备许久,以逸待劳。他将自己当做是反抗上国重压的义士,一举一动都十分意气风发,将以小克大的种种细节都准备得非常充分:上国大军威势赫赫,但敌不过他本地小民熟悉地形,水土克服,朝廷大军阵型庞大笨重又怎能适应山岭作战?
他训练士兵练习鸳鸯阵,其成果,就是他那个胆小的父亲看了都两眼发光。
“所谓鸳鸯阵,其实也不是段玉明所创,本是从前一位将军在朝廷后援无力之下应对海贼的一个狭长对称两列阵,前锋三人,二人持狼宪,一人持盾,后两人持长枪,每队皆有指挥,变换敏捷,极为灵活,绝不是人多就可以应付得了的。”罗昀白介绍道,“在大军克服水土之前,不能放任段玉明嚣张下去。”
邱青望眯了眯眼睛,这个问题他们到来之前罗昀白和各路将官肯定讨论过,卫瑾到了以后也一定会报告给他,没必要单独屈尊向他“讨教”,但是他的回答肯定会影响罗昀白对赵融的看法,于是他道:“从前戚将军以此阵赶走海贼,自然是此阵有它的妙处,段玉明把它学去又操练多时,现在对上大军肯定会占优势,邱某不才,并不通军事,说错了罗知府别笑话。”
“岂敢岂敢,罗某不也一介门外汉。”
“邱某初听这鸳鸯阵,也觉得惊奇,但觉此阵对士兵配合要求极高,尤其是指挥的素质,决不能是莽汉,要会应变,还要懂兵法。”他道,“难道每个指挥官都精通变阵,这样的人在山岭之中能养出几个?就算现在的精通,这一批消耗掉了,还有时间培养下一批吗?有时间磨合吗?”
罗昀白觉得自己所见不差,这个王府谋士轻飘飘出口,就是釜底抽薪,阴狠的斩尽杀绝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