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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心尖、之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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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午的事闹得不欢而散,吃完晚饭,赫连翾出去逛了一下。虽然这对他没什么影响,但下午麦菲的表现……欧洲那边肯定炸了,牧牧一定焦头烂额,他去给他买了杯奶茶和点心。
喻成学院宿舍。
赫连翾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麦菲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麦菲抓狂地喊道。“龙是神明!神明!不是龙神教廷里面供着的那尊神像是龙神,所有的龙,都是神。是我们信仰的东西!信仰!”
气氛不太对。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龙是同伴!同伴!亚历克斯刚才说的是双生说。我们驯龙人和龙是共生的!是一体的!不能分割的!他们怎么能直接血祭!这是谋杀!谋杀!如果是在美国,我早就报警了……不!是上报给教廷!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消消气。”柴譬祎劝说道。赫连翾能想象得到,他同时把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里面顿了一顿,麦菲可能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咆哮:“他们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信仰!信——仰!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好比是当众杀了上帝还请我们基督徒围观!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柴譬祎似乎也是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他们是没有信仰的。就算他们有潜龙观,顶多就是借壳过市,算不上是信仰。赫连翾很能理解。他们没有这种体会,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劝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做法吧。”柴譬祎喃喃地说。
“毕竟,北条家不信龙神教。这些确实是过分了,但也没法指责——他们本来就不信这个。”柴譬祎一顿,“但出于一个人对动物而言,是令人发指,我也很气愤,但我们又不能做什么。放宽心,让它过去吧。”他劝说道。
麦菲低头思考了一下。柴譬祎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对于不同的信仰,是应该尊重它存在的方式。但这个不是义务,是个人的素养。即便不尊敬也不能怎样,即便她真的把这件事举报到教廷,按照龙神教廷现在的情况也不能做出什么。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她那么喜欢龙,她是一名虔诚的教信徒!她大喊道:“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北条家的恶行!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
“唰——”赫连翾推开门,背对着门坐的柴譬祎诧异地转身。意识到了他来这里可能的目的,他站起,走到门外,顺手关了障子。
“有什么事?”他并不高兴赫连翾这个时候来找他。他现在有事,没空陪他瞎聊。
赫连翾凝视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把背后的奶茶和点心拿到前面,柴譬祎就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心情沉郁的麦菲,头也不回,冷淡地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麦菲心情不好,我在陪她。”然后,转身回去。
赫连翾沉沉地望着进门的柴譬祎一会儿,最终,还是来不及把手里的奶茶交给他……
盯他目光沉了沉,脸色晦暗地转过身,一句话没说走了。
北条煦晴手搭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点漆的双瞳暗沉如黑海。背后,是金刷银粉一片辉煌的兰花牡丹障。
他在回忆今昨的事……
他的个性并非肆无忌惮,反而敏感细腻。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想动怒让北条壬阳得逞。
“为什么要生下我?你明明知道你们没有结果,明明知道你们不可能结婚,为什么还要生下我这个累赘?又不能改变什么!我就是个没有用处的东西!为什么要生下我?”
……
五岁。
他一踏进门。“我——回——来——了。”他拖着语调慵懒地喊。
他走进客厅,看见她整理行李的背影,双手握着背带微微一愣。
北条早惠子转过身,看着他一脸惊恐的表情。“我们要去哪?”他惊讶地问。
她转回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调也一如往常没有起伏:“回外公家。”
“你去理行李。”她说。
他闻言,面露厌恶,双手插进口袋,撇着嘴道:“我们有外公家吗?过年,都不会寄贺年片,也不允许你去拜访。那还算是家吗?回去干嘛?”
她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外公原谅我们了……”
“原谅我们,我们就一定要回去?”他直视着她反问,炯炯眼神桀骜,如初长的鹰。“原谅我们,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回去。不是他说的算!我们也有自己的选择!这里,就是我的家。那个地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回去,你回去!”
她垂下眼睛,黯然地沉吟道:“你外公的话就是命令。他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必须回去……”
“放开我!我又没有说要来!”他被那个名为寺山洋介郞的男人拎着,在他的手里挣扎。“放开我!”他怒吼道!
一只手拎着他的寺山洋介郞面无表情地说:“壬阳大人说让你们回来,你们就必须回来。北条家的人,要服从命令。”
他才不管!
“凭什么!”他不服气地大吼!“我又不是北条家的人!我凭什么听你们的命令!”
“是北条家让你活下来,你就是北条家的人。”
从里面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他惊愕,转头看去。一个人影从黑暗深处缓缓走出。走出门口,阴影散去,他才看清那个的脸。阴桀,冰冷,极为不快。
谁都没有告诉过他他是谁,当年北条早惠子拉着他去拜访北条家饱受羞辱的时候他也没出来,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能感觉的出来。他就是他的“外公”——北条财阀的主人,北条家的家主,北条壬阳。他六岁为止第一次见到的、他——的——“外——公”。一个把他和老太婆赶出家门,时刻主宰他们两个命运的人。
“什——么——意——思?”他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含义,咬牙切齿地问。
他面无表情,淡然地道:“意思就是你本不该活下来。”说得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要么,活着作为北条家的人,要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他转身,侧头,阴冷的目光从偏侧的眼里射*出对他说道。
他从没原谅过他的出生,他只是暂时放下了对老太婆的憎恨。因为——老太婆是他复仇路上不可或缺的一件武器……
“晴少爷,请进吧。”寺山洋介郞放他下来,假仁假义地说。“我‘带’您进去可不好看。”他面无表情地低声威胁。
“哼!”他手一甩,负气前进。不用你带,他有腿!能自己进去!
那是他第一次进北条家。两边站满了队伍,所有人面色谦卑看似恭敬地迎接他们回家,但他还是看到了他们脸上似笑非笑嘲笑讥讽的表情。
他被北条壬阳接回了家,但他和老太婆在北条家没有任何的地位,仿佛借住在这个家里寄人篱下的人,随时都能卷铺盖走人。
回到这个家,不过是换一种惩罚。北条壬阳不会让他们这么舒服地在外面自在过日,他要把他们召回来,受众人的踩踏。——那就是他的用意。
就算这样,老太婆还是心甘情愿地回来。她还舍不掉她北条二小姐的头衔,即便被万人嘲讽轻蔑,她还是熟视无睹走得无比端正、坦然。
“二小姐回来喽,不知道北条家以后的形势会怎么样?”一个侍女自言自语地说道。
“还是保持原样喔!壬阳大人不会原谅她的。”旁边另一个侍女答道。
“为什么?”那个侍女好奇。
“你知道吗?二小姐是自愿委身的哟!在、知、道、婚、约、之、后。——不是被骗,不是被逼,是故意、这么而为的。”
“呀嘞呀嘞……”
“壬阳大人气都消不下来,怎么可能原谅她呢!”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
“侍奉的时候,无意听到的。二小姐亲口向壬阳大人坦白的。不过——不要说出去。这件事只有壬阳大人和长田大人知道,连宫泽家的那位都不知道。”
那位摆摆手。“当然当然!”
“二小姐真是天真单纯,遇上个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就失身给他,还奋不顾身地为他生下一只野狗。”那人感叹。
但却是嘲讽之意,下一刻,两个人就捂住嘴哈哈大笑。
屋后的他紧紧握住了拳头。他极为羞耻。她不是被骗,不是强迫,是她自己主动的!是她自己主动的,明知在没有结果的时候!让他做私生子就这么开心吗?明明就知道不会有未来!
他跑到她面前。
“是你主动的是吗?是你主动跟那个男人上*床的是吗?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不会结婚,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感觉羞耻吗?你马上就要嫁给别人,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到底还要不要脸!还是说,你就喜欢让我做喊别的男人爸爸的私生子?”
“啪——”
他瞳孔放大!上一刻还跪坐在他面前的人,居然面无表情地打了他。难道他说得不对吗?
“你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明知道不会圆满,还偏要把我生下来!你对我负责过吗,北——条——早——惠——子?”他怒吼道。“你知道我这么多年的感受吗?被人喊成野狗,被人忽视的感受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他吼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
从来都是这样,那个女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喜欢一个人,奋不顾身地一定要得到他,结果有了他。为了权势,她又不顾一切地回到这个毫无感情的家,舍弃了他。
她从没在意过他,她要的,只有她的利益!
想到这里,北条煦晴默默暗下了他的眼睛,缓缓握紧了挂在窗边的拳头……
九岁。
“晴,站起来!你是北条家的人,北条家的人永远不会倒下站不起来!”
在他浑身是血,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她冷冷的训导声。
“没有人是没有漏洞的。你打不过她,只是你没看到她的漏洞。她比你强,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比你强?你比她弱,在除实力以外,你还有什么缺陷让你赢不了他?他真的比你强上百倍,他也有漏洞。你应该猛攻他的漏洞,让自己获胜,而不是趴在地上逃避现实。你没有猛攻他的漏洞,说明你还没觉察出来他的漏洞。你不能站得起来,说明你根本没有决心、毅力,你想胜她的心不够强烈。不够认真,不够聪明,不够坚定,不够耐心,想赢的心不够强烈,你才会输。北条煦晴,你在蒙混过关。没有绝对意义的强,也没有绝对意义的弱。以弱克强,大有人在。这不是你不能获胜的借口!这只是你无能的证据!”
北条煦晴慢慢握紧按在地面的手,愤怒憎恨的手在地上划下几不可见的划痕。
他才九岁,对战一个二十一岁从小学习格斗的人,胜算能有多大?他比她小,比她弱,他们的差距那么大,就算努力怎么赢她?
但他同时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训他?他不够聪明,不够认真,不够耐心。你看见了多少他的努力,他的认真,他的耐心。你只会永远站在一边,数落他的“弱小”!
他缓缓地站起,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他咬着牙关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一圈观练的人。所有的人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这边,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说情,说这么严厉地训练一个九岁的孩子太过严格。他们只要让他赢!那好,他就赢给他们看!
没有人站出来,说这么训练一个九岁的人太过严苛,他也不需要有人站出来。他,北条煦晴,永远不会站在底端,即便一无所有,他也不会踩在任何人的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