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24、来者（2）

　　一阵吐槽过后，麦菲把注意力回到正事上。她缓缓地抬起头，目视着前方。在随风飘拂的白色纱幔之下，所有的潜龙观弟子都穿着同一，整齐有序地排成两队，面对着她。男生清一色牛仔裤配白衬衫，衬衫的右领口绣着一簇粉白的杜鹃。麦菲转念想道，那应该就是牧牧提过的潜龙观的象征——云锦杜鹃吧。所有的女孩子都穿着白色叠襟ｖ领小短裙，裙边绣着云锦杜鹃。
　　麦菲猜测，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校服吧。毕竟，上面绣着的，就是他们的校花。
　　还挺养眼的。挺中*国的。她喜欢。
　　她在心里赞道。
　　一左一右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是刚才为她带路，她在欧洲就已经耳闻大名的西尔维斯特家少主——亚历克斯西尔维斯特，站在另一边的则是一张文秀清冷的亚洲面孔，她不认识，但她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牧牧为她推测过的，这一代中*国驯龙家中不出意外最出色的子弟，“九墙龙子”竺以研。
　　两排的中间还站着四人，三男一女，都穿着古代的服饰。麦菲一想。那应该就是潜龙观的四位师父。站在中间的那位鹤发松姿的老人，应该就是潜龙观的观主。
　　观察完毕后，麦菲大方地走上阶梯，走到主殿前，对着众人，很入乡随俗地用中文字正腔圆地介绍起了自己：“大家好！我叫麦菲斯迈尔斯，英*国温敏斯特学院大学部的学生，同时也很荣幸担任此次英*国龙联的代表。而我也是，你们访欧团的助导之一。这位是凯尔迪朗先生。”介绍完自己后，她又手一摊，介绍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同样是有礼得体，刚才的一切——他鄙夷的一眼以及她自己心里的吐槽，早就在她心里烟消云散了。“美*国《ＤＲＡＧＯＮ》杂志的记者，美*国龙联的代表，同样也是这次访欧团的助导之一。
　　我们英*国还有一位代表，因为某些原因，他会在日*本等我们。”
　　傅筠婧就站在西浣的后面，没等麦菲介绍完毕，她就在西浣的后面低声暗呼了一句：“这个中文也是逆天了！”
　　西浣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对此也是默许的。本来师父派他去接人，就是因为考虑到他们之间可能存在沟通方便的不便的。结果，她一开口，把他也吓了一跳。她说话完全没有西方人说汉语时咬字僵硬的问题，甚至十分地顺畅流利，字正腔圆，除了她说话时会有一些用词奇怪的问题。
　　麦菲和梵清他们一一握过手，然后梵清他们也说了一些“欢迎光临”的客套寒暄的话。然后，麦菲拿下随身背着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封牛皮信封盖着蜡封印戳的信恭敬地递给梵清，仿佛能做这件事，对她本人而言，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这是英*国龙联的主席，暨美欧驯龙联盟主席，特丽莎卡罗琳蒙特乔伊夫人给您的信。”
　　梵清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一眼。
　　对方很贴心地为他们写了一封中文的信，但他自己并没有直接地读出来，而是叫出了西浣，让他来念。
　　西浣拿到信，先是蹙着眉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大声地朗读出来。他从小就学中文说汉语，他的中文只会讲得比麦菲更好，决不更差。他抑扬顿挫地缓缓朗读道：“亲爱的中*国朋友，时隔十五年后的再次交流，让我们全部的欧美的驯龙人们为此欢呼雀跃。我很欣喜，在中*国还有一位像您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在，可以让我在任职之时，能够看见欧美与中*国的驯龙人间完全重修于好的希望。
　　我们驯龙人的历史，虽然不能公开于众，但于我们自身而言依旧极其地重要，所以此次的交流，于我们的世界来说，意义非常地重大。希望我们可以携手、一同地把我们驯龙一族的文明一代一代、一直一直地发展和传承下去。
　　全世界所有的驯龙人，都是一家，无论我们拥有着什么样的肤色，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我们都应该相亲相爱和相互扶持。我是这么想的。而这个，也是我执权的理念。我也希望在我任职的期间，能够为驯龙一族完全地做到这点。
　　最后，我衷心地希望，欧、美、亚三洲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
　　特丽莎卡罗琳蒙特乔伊。”
　　读完之后，梵清率先鼓掌，接着所有的人也跟着鼓起掌。
　　然后，梵清发言道，依旧是语速极其平缓，清晰而有力：“虽然，我与这位特丽莎夫人素昧平生，但她所坚持的理念与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如出一辙。我也衷切地期望，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她完全地做到这一点，让全世界的驯龙人能变成一家，我们亚、欧、美三洲御龙人的友谊可以做到天长地久，但无时可尽。”
　　听完后，麦菲兴奋地鼓起掌来。她是由衷地开心她能见证这个犹如奇迹的时刻。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西浣默然地将信放回，然后收好。
　　而除了他之外，只有竺以研也同样若有所思，神色复杂。

　　迎接过后，茹清派几个弟子把他们的行李搬送到他们要住的房间，由主位弟子陪同，带他们去参观整个潜龙观。
　　在此之前，欧美龙联从没进入过仙人台，更没有参观过潜龙观。一直以来，西方的驯龙家都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龙，那就是他们的西方龙。而认为中*国及亚洲一些地方的龙都是神话中虚构的，现实并不存在。直到二十几年前，日*本龙联首先对西方提出建*交，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除了西方龙以外，还存在着一种与西方龙的身体结构、魔法体系完全迥异但仍被称作为龙的生物——亚洲龙。于此之后，他们就依次向中*国与韩国、以及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的龙联提出建*交。当时双方确实都点头同意，由中*方派遣学生去西方留学，进行文化上的沟通交流。当时去的就是潜龙观的八位主位弟子。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于是在梵清与时任龙联会长的商议下，一致达成合作破裂的决定。中*方也再不允许西方的驯龙人来到靖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如若他们私自进来，中*方就会强行驱逐。于是，就造成了欧、美、中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交流空白。
　　他们先从离得最近的仑虚殿介绍起。“从汉朝起就有了道教，但是潜龙观的御龙一派却是兴起于晋朝。
　　刚开始，潜龙观还不在这里，是在泷图镇的另一座山上。自明末光宗时期中*国御龙家帝王万涘家退位归隐以后，潜龙观才迁址于此。用的，就是万涘家迁出后的皇宫旧址。
　　这座大殿以及刚才你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座大殿，以前都是万涘皇宫的主殿。一前一后，分别是商政议政的大殿和睡觉的寝殿。”
　　西浣说得平缓而清晰。因为考虑到了他们可能对于历史这块接受得会比较慢。
　　解说的时候，他一只手手插着兜，说到一些地方，他会习惯性地用另一只手做着比划。举止优雅而大体，身姿依然是英俊而潇洒。
　　“中*国也有帝王？跟欧洲的王权一样？”
　　一谈到历史，麦菲整个人就变得严肃起来。全身都笼罩着一种安静考究的气氛。因为专业的原因，一遇到好奇的问题就会忍不住发问。
　　当然了，她这里说的帝王和王权都是针对于驯龙家来说。
　　“嗯。”西浣点了点头。“西欧的王权建立在宗×教的迫害下，而中*国御龙家的王权建立于百家的纷争之上。
　　中*国御龙家从起源开始，一直以来都处在一种百家争鸣的状态。每一家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一个门派，由此组成的百家就相当于一个江湖。只不过我们更偏像的是修仙门派，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推选一个武林盟主的打算。各自为政，独立发展。发生纠葛的话，就由潜龙观作为第三方来公平评判。”西浣适当地用了一个比拟来解说。
　　“直到南北十六朝开始到南宋末期这段时间，各家的角逐开始朝着一个畸形的方向发展。由几家引起的强弱纷争发展成了几乎整个百家参与在内的名声地位的争斗。所有的御龙百家都想要争出个谁强谁弱，谁胜谁负。不顾道义，不分是非，滥杀无辜。完全背离了御龙家千年以来的宗信。为了阻止这样扭曲的现状，万涘家挺身而出，在潜龙观公正的见证下，成为了中*国御龙百家的帝王。
　　这位宫殿就是在南宋晚期开工，元初建成。
　　万涘家的每一代帝王都很出色——睿智、英勇，但是太过风流。我们曾经计算过，他们每一代平均都有四到八个妃子，最多的时候达十几个。虽然在中*国古代这并不算什么，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但问题是，很多的婚事都没有经过女方父母的同意……也可以说，是一种诱拐。”说到这里，西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话说出来后，又觉得刚才的用词不恰当，又换了一个。“史书记载，万涘家的每一代帝王都太过出众，致使百家中的很多女儿都很仰慕他们，不顾父母的反对，就私定终生。所以经常出现万涘家的帝王横刀夺爱别人已经订了亲的新娘，令她们的娘家、夫家难堪而遭到百家的不满。历史上也有，出现勾引已经成亲、已为人妻的情况。所以在明朝晚期，在百家的不满之下，万涘家退位归隐。”
　　说完之后，又为了顾及到旁边听不懂的筠婧他们，西浣接着很粗略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西欧王权的建立：“中世纪的时候，大量的巫师被火焚。虽然所有的巫师并不全是龙巫——也就是驯龙人，但大部分都是。为了能让驯龙人之间更好地团结一致，更多的人逃离屠杀的命运，于是整个西欧决定，推选一个驯龙人作为驯龙人的王。
　　现在这个家族还是我们王权的代表，就跟英*国现在的王室一样，不过，只是一个象征。”
　　这个时候，西浣是带着他们在殿外绕。
　　在西浣跟筠婧他们解释的时候，麦菲在一边，摸着玉璧上的浮雕，眼睛里闪烁着惊叹的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白玉——仑虚殿的每一块墙壁都是一整块完整的玉石。
　　她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边在脑子里思索，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大的玉石吗，大到能构建出一座庞大的宫殿？
　　“这并不是真的玉。”
　　听到从后背传来的声音，麦菲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地看向西浣。她诧异的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其实，不管是刚才她想的事，还是她现在想的事，西浣都通过他的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读得一清二楚。
　　他接着向她解释道：“亚洲龙的种类里，有一种玉龙，他们能化石为玉。这座大殿，包括前面你看到的汉白玉阶，以及峰玉殿，都是它们用点石为玉的方式造的，并不是天然的玉。”
　　他信步往前走了几步，带着他们拐了个弯，走到了仑虚殿背面的那座墙，双眼注视着墙上的浮雕，才继续说：“它们的血肉会和石头相连，幻化成玉。死也会死在这里，和玉完全地融为一体。”
　　听完，麦菲才完全明白他刚才话里的意思。用朝圣般虔诚的目光抬头看去。眼前的每一幕每一寸都让她震惊。
　　前面的墙上盘旋着六条龙！
　　六条体形各异的龙，以不同的姿态盘旋成一个张扬恣意的水涡，每一条都鲜活地呼之欲出。似乎它们死时，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最后一刻的生命像岩浆一样迸发出来，而不是选择像水一般安静地逝去。
　　麦菲不可思议地盯着墙上的龙纹看。真无法置信，它们居然已经死了！
　　这种看着它们的感觉，非常地奇妙。好像是，你的内心是一台榨汁机，有人把童话和现实统统倒了进去，打碎、搅拌，细腻到难分难解，在你的心里不断地搅动盘旋。
　　带着这种不可思议的心情，麦菲的手缓缓地覆上其中的一条，双眼一眨不眨地细细审视着眼前的这条白玉“雕龙”。心里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他们的西方龙和亚洲龙比起来，简直是太简单粗暴！一点浪漫的气息都没有！每天除了打就是咬，然后就是喷火。
　　Ｏｈ，ｇｏｓｈ！（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