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龙记年》尚玖梁

15、和风、常梦（5）

　　“奇奇……”应结晨用手捅捅坐在他后面的卞乐奇的腰，卞乐奇一脸疑惑地转过头。
　　“这道题证垂直，怎么证啊？”应结晨眼看着题问。
　　卞乐奇一脸迷茫地把本子接过去。看完以后也是一脸的迷茫，慌忙解释道：“我是美术生！初中的内容……我都忘了！”他瞪大眼睛紧盯着本子上的题目，头都差不多要埋到书的里面，“这垂直怎么证啊？我公式法则都忘了！”他的京腔口音在这种处境上总是听上去格外地爷们儿格外地理直气壮。对！不会，还应得这么理直气壮！反衬出他有多么的蠢萌。
　　“额……”应结晨满脸、黑线。
　　“这怎么办？”卞乐奇急了。他来这里，可没人告诉他，他要做主位师兄还要辅导别人作业啊！他上学那会儿，自己也是学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画画这门特长他都不知道现在要考到哪去了。“找大师兄吧？”想想，总不能耽误人家作业吧？
　　看到这里，西浣微微转回头，收回目光。
　　应结晨是初中毕业很多年，能还的差不多都还给了老师，卞乐奇是根本没学到多少，六位主位弟子，剩下还有两个连解决自己的作业也是个问题。不是所有人都像竺以研这么的牛，毕业多年还能反应迅速的。所以，所有的重担也只能交托给他了。
　　想想，他看上去还有点幸灾乐祸。

　　“哎，二师兄！”卞乐奇辅导的那位师弟在做题，他后肘撞撞应结晨，转过头凑在应结晨耳边小声地说，“我今天下午看到三师兄在院子里洗碗了！”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钟头，但他现在提起来无论是眼睛里还是语气里都还是明晃晃地闪着不可置信。
　　应结晨把身体完全地转过来。“那是！三师兄可是个很随和的人！”接着，他慢条斯理地一条一条夸赞道，“三师兄没事的时候，就会帮二师父三师父做做事。比如，洗碗啊，切菜啊。偶尔，帮帮二师父除除草，种种花，杠杠树什么的。”
　　“你别看三师兄一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惯了的样子，事实上，三师兄一点谱儿都没有。”他摇着手说。“只要谁喊他帮忙，他一定都会去，而且一点眉都不会皱。”
　　“是这样啊……”卞乐奇讷讷地答道。
　　“其实呢，三师兄和三师父的感情很好。就像外婆和自家外孙一样。三师兄呢，也很敬重三师父。”聊开了，应结晨就喋喋不休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在聊天方面倒也算个能手。“三师兄最喜欢吃三师父做的面。有的时候，三师父做饭，三师兄还会主动过去帮忙。三师兄的刀工，可厉害了！卷着袖子切菜的样子，男友力max啊……”说着，应结晨脸上也露出了花痴的表情。像他三师兄这样长得帅又有格调脾气又好的男人国民偶像有没有？他不化身小迷弟说不过去有没有？
　　“哦！对了！”应结晨突然想起来，道，“说起刀工，大师兄的刀工也很了得！”说着，他还单手作刀，在空中大刀阔斧。“还有，大师兄做菜也一级的棒。”他竖起拇指手动点赞。然后又加强了重音，“特别是重庆担担面，那是做的超级地道，超级好吃！”
　　“啊……”卞乐奇目瞪口呆，眼睛发直，木讷地问，“大师兄不是……重庆人吧？为什么担担面会做的那么好吃？”
　　“因为大师兄十项全能！”然后，应结晨搭着卞乐奇的肩膀，“你以后就会渐渐明白，我们的大师兄呢，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样样都会，十项全能！”
　　然后，他解释道：“会做担担面是因为，大师兄最好的大学同学，就是重庆人。他教大师兄做的。看了一次，大师兄就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应结晨的描述，和着二师兄刚才说的大师兄全能无敌的词，卞乐奇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这么一幅画面，下午昏暝的日光下，古雅的雕花木门前，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大师兄端端正正卷着袖子，全神贯注地低着头从锅里慢条斯理地夹出锅里的面，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进碗里，然后往碗里一样一样地加入配料。昏暗的日光，古秀的雕门，衬托出了大师兄皙白如玉的肤色，纤细如竹的身姿，干净秀雅的气质……
　　卞乐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大概自己是画画的，听着应结晨的描述，自然而然地会随着脑袋里的灵光构成这样的画面。他不禁转过头去看正俯身教题的竺以研，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师兄，实际上是一个长得很俊秀带着微微书生气的男孩。如果，他收起他不怒自威的气场，平易近人的样子，真的就和普通的白净学长一模一样，没有那么可怕。甚至，大师兄都已经大三了，但他看着，仍旧像在校的高中生一样，不落纤尘，未染风烟，似乎那半只脚都还未踏进社会的风尘当中。不知道是大师兄本身气质的缘故，还是他们的血统特性缘故。
　　其实，大师兄就是一个意料之内意想之外的存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学霸学长的样子，他也有，只不过竺以研将那个虚无缥缈的样子形象化了，然后又加以升华，升华成了他自己独特的样子，升华成了让人臆想不到的模样。他的人设很大众，但他也很特殊。他有他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风骨、自己的气场。而他的意志、他的风骨、他的气场，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他。
　　其实每个人在仰望他的时候，都清楚地感到是在仰望曾经自己心目中想要成为而终究未能成为的那个完美的自己。——聪明，出色，无人能敌。虽然他与那个他真的很不相同，但是，竺以研的存在，就是一种鼓动人心的存在。激励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如果努力的话，你也可以做到像他那样完美的自己。但对于卞乐奇来说，竺以研现在，只是一个励志的对象。他已经不想再成为那个自己曾经想要成为的那个最好的人了。——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天赋一般。他只想完善现在，做一个普通但又不普通的人。
　　每个人都必须承认自己的缺憾和不足，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天赋出众、聪明出色，所以找到那个最适合自己的点，才是最重要、最幸福的。
　　卞乐奇看着站在窗前夜风轻拂额发的竺以研，想道。
　　这个时候的竺以研，像夜空的晓月、湖边的拂柳，带满了江南独有的清和轻柔，而不是烟雨的冰寒冷冽。只是一个清秀的江南男孩。
　　那边的竺以研似乎觉察到了他看他的目光，转头微微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冷意也不带漠然，没有神色表情的眼睛，这时看去，却令人错觉，很温和，似乎，他看穿了他的心，同时又赞同了他心里的想法一样。突然之间，卞乐奇感觉有点瘆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他就不老盯着大师兄看了！

　　“她问了你几道题？”
　　“没几道。”
　　“那她还让你坐在她那边那么久。”傅筠婧微微一顿，口气略酸地接道。
　　“她让我教题啊。”
　　“明明只要有你的颜坐镇就好了。”傅筠婧一撇嘴，略带讽刺地说。当是镇纸呢！傅筠婧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对面的人轻哼一笑。
　　“哎呦！”傅筠婧突然大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头，随即朝着对面的人瞪了过去。——那人刚才用笔敲了下她的头。力道不轻也不重。小以惩戒。
　　面对着傅筠婧带满怒意的瞪眼，那人只是勾唇一笑，淡然地说：“傅筠婧，你知道为什么你总讨人恨吗？”
　　“没有人一生是没人恨的。”她没接他的话，却撇嘴反驳。
　　这举动，很傅筠婧。
　　“但你特别多。”那人毫不留情地指出。
　　傅筠婧满不在意地轻哼一声。
　　“别老讽刺别人。我的心在你这儿不就好了。”那人含笑说道，半玩笑半认真，但事实也是，半真半假。
　　说话的那人，是西浣。他已经从刚才那个师妹的位子上离开，坐到了傅筠婧的面前。
　　“哼！这还差不多。”傅筠婧偏头轻哼道。
　　面对这回答西浣只是会心地笑笑不说话。他一向了解傅筠婧的性子，知道她占有欲强又傲娇，眼睛里又揉不得半粒沙子。也不是说她对他有好感，一定要霸占着他，不让人靠近半步，这件事里，她也有一定的看不惯，她有事说事罢了，当然也有一些鄙夷。他心照不宣地哄哄就好了，免得她找她麻烦。
　　说完，他把视线转回到桌子上。长长方方的黑漆木桌上放了两本书，一本是傅筠婧的暑假作业，另外一本是一套集册的试卷——放在的是西浣的面前。
　　“三分之一点怎么证？”西浣握着笔尖甩弄着笔，漫不经心地说。
　　“我怎么知道？”傅筠婧写着作业，头也不抬地说，“这是高三的题。我现在还高一，能力不够。”
　　那边，卞乐奇刚从厕所回来。
　　刚才尴尬死了！幸好他机智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走。不然，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大师兄。
　　他从中间穿过，要回到刚才他教的那个师弟那边。刚好路过西浣身边，眼睛随便地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三师兄，你干嘛啊？这是什么？”他看着他面前的卷子问。
　　西浣一指试卷，抑扬顿挫地答道：“开、发、智、力。”
　　“啊！”
　　“你会吗？”他用笔指着试卷上的那道题。——他刚刚毕业，应该会的。
　　“什么？”他瞪大着眼不解地问。
　　“这道题。”他手仍旧指在卷子上的那道题，“不是靠近Ｆ的三分点就是靠近Ｇ的三分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我去年做了一遍，现在忘了。”
　　卞乐奇弯腰凑进去仔细地去看那张空白试卷上的那道题：“这哪来的？高三的题吧？”
　　他没记错的话，念过高三的就他、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个。这是哪来的高三模拟卷？
　　“应结晨的卷子。”西浣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应结晨说道。
　　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找一些数学题打发时间。也并不一定是高三的，偶尔也可能是初中的题，只不过今晚他恰好想解的就是高三的题。
　　卞乐奇又惊讶地“啊”了一声，“你哪找出来的？而且还是一张没做的卷子！”
　　二师兄读书的时候，难道不是个好学生？他心里想道。
　　西浣一指放黑板的那张桌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