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姻缘死在十五岁》何甘蓝

46、青春之歌

　　这一次，不用那老头子出现，黎晞便什么也记起来了。

　　“我真的为了救人牺牲了自己？”她有些恍惚，这并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太震撼了。

　　老头子抚了抚胡须，道：“情深似海，不过如此啊。”

　　黎晞仰头，四周还是一片混沌的白雾，她眯着眼看不清头顶的太阳：“那……这一世我没有成功啊。”人都死了，还怎么算嫁给了韩嵩？

　　老头子高深莫测地一笑，伸手一点，一滴小水珠出现在她的面前，水珠里是一片红色，似乎是在办喜事。

　　黎晞不知道这与自己有何关系，眨了眨眼认真看去，却见那新郎官极其眼熟：“程三哥……”

　　水珠里似乎是她“身亡”之后发生的故事，瑜王一身红衣，抱着刻有勿圆名字的牌位与她拜堂成亲，执念颇深。周围人的眼光或疑惑或不赞同，都没能影响他做完这件失信于她很久的事情。

　　水珠渐渐在空气中蒸发，黎晞仰头看老头子，一滴泪从旁滑落。

　　“你已经完成两世了，还差最后一世。”老头子道。

　　黎晞闭上眼，心道：情字太苦，若不是每一世她都算重活，她恐怕坚持不下去。

　　“记住，这是最后一关，成败由此定论。”

　　黎晞浑身失重被抛入时光的隧道的时候，耳边还回响着老头子的殷切嘱咐。当然，比起善意的称呼它为“嘱咐”，黎晞觉得更像是某种魔咒，死死纠缠她。

　　***

　　2008年，青城初中校门口，归校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唧唧喳喳地讨论暑假里结束的奥运会，支持刘翔的和反对他退赛的吵成一片，谁也不让谁。

　　晴朗的天，寡淡的云，喧闹的人群，一切都显得那么……“旧”。

　　黎晞背着书包站在马路对面，眉毛打成了一个死结。

　　老头子是怎么回事？不是送她去完成任务吗，怎么直接把她送回初中了？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这熟悉的一切，似乎像是置身于梦境一般，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感觉来。

　　当然，这一切本来就不可思议。

　　“借过！借过！”

　　不远处，有男声高声喝道，他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短袖被风吹得鼓鼓的，头发也全都飞扬了起来，露出英俊的模样。

　　“砰砰！”

　　他所到之处，人群纷纷散开。唯独黎晞，她站在原地发愣，自动将他那几声提醒给屏蔽掉了，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她，刚刚穿越回来的人儿，被此次需要拯救的男主人公，撞骨裂了。

　　韩嵩骑的这辆自行车是他哥淘汰下来的，不怎么得力，铃声坏了，刹车也有问题，这不，刚一和人“飙车”就刹不下来了，一路靠着人声吼着才没撞到人，眼看着就快到平路了，“砰”地一声，他撞上了一不知道躲避的傻子。

　　他赶紧扔了自行车将人扶起来，一看，呵，这傻子长得还挺漂亮的！

　　“快送医院啊，这都撞流血了！”旁边的人提醒道。

　　“哦哦！”韩嵩不再发愣，抱着黎晞就往学校旁边的医院跑。

　　他哥们儿在后面喊他：“你去哪儿，送医务室啊！”

　　“去二院！”他头也不回地抱着黎晞狂奔。医务室那几个家伙他知道，没什么本事，除了帮人包扎一下外伤就不会干别的了。

　　黎晞躺在他的怀里，看着年轻飞扬的他，几乎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

　　韩嵩……这一次真的是他本人了。

　　“哎，你倒是喊声疼啊，别不是被撞傻了吧！”他一边抱着她飞奔，一边还有余力关心她，“我那自行车死沉，压下来你怎么叫都不叫一声啊。”

　　想叫……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像是冒着气泡的雪碧，别提有多怪了。

　　还好韩嵩此时在大喘气，估计听不到。

　　到了外科，韩嵩把人往人医生的病床上一放，双手撑在医生的桌子上，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快给她看看，八成是骨折了！”

　　医生被他唬得往后一退，躲过了那四溅的唾沫星子。

　　拍了片子，确定是骨裂了，需要修养至少三个月。

　　黎晞半躺在病床上，看着护士认真地给她包扎，一声大气儿也没有出。

　　“同学，你不疼吗？”护士同情的问道。

　　黎晞摇头：“疼过了。”

　　此时，韩嵩抱着饮料和零食从外面走来。

　　“哗啦——”全展示在黎晞的病床上，他道，“你放心，在你治好之前，你的吃喝拉撒我都会负责的。”

　　“噗！”黎晞还没说什么，护士先笑了起来，看着韩嵩这样儿，道，“同学，你长得挺帅的啊。”

　　韩嵩深感莫名其妙：“咋地？”

　　“看你自我感觉良好呗。”护士逗她，“人家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还主动招揽啊。”

　　“她这伤是我害的，我当然要负责了。”别看韩嵩才初二，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头了，此时屋子里就他最高，也就他最耀眼，龇着牙道，“老师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这是在及时纠正错误。”

　　护士笑着看黎晞：“你呢，你要他负责吗？”

　　韩嵩一双堪比星星还亮的眼睛看过来，注视着黎晞，仿佛数十道灯光打在了她的身上。

　　“要的。”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于肇事不应该轻易放过。”

　　“就是嘛。”韩嵩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从那一堆零食当中摸出一瓶雪碧，拧了盖子递给她，“来，喝口水。”

　　“谢谢。”黎晞礼貌接过。

　　护士：“……”嘿，这两小的，还挺配对的啊！

　　“嗝。”

　　护士抬头看去，黎晞张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打嗝了，只要一喝汽水就这样，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这有啥。”韩嵩拿过她的雪碧，仰着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进去，然后咧嘴一笑，转而一串“嗝——”从他的喉咙里飘了出来。

　　黎晞亮了眼睛，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韩嵩扔了雪碧瓶子，抱着胳膊对她笑，似乎是在安慰她——多大点儿事呢。女孩子都爱面子，他比她更夸张应该就不会让她感觉尴尬了吧，他这般想到。

　　护士：“……”

　　自觉有些碍眼，护士抱着药盘子出了门。

　　“我叫韩嵩，韩愈的韩，嵩山的嵩。”终于等到她走了，韩嵩笑着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抓紧时间自我介绍道。

　　黎晞张嘴，心里百感交集：“我叫黎晞，黎明的黎，白露未晞的晞。”

　　“好名字啊。”他双手一合，十分捧场。

　　黎晞歪着脑袋对她笑，想起他们真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场景了。

　　他叼着烟站在巷道里，身边围着三四个同样抽烟的男孩子，烟雾缭绕，她从旁经过，不知从谁的嘴巴里吹出了一声“哨声”，她极其反感，匆忙跑开。

　　再后来，无论他以什么样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脑海里的始终是那一张抽着烟一脸不羁的模样，挥之不去。所以，当他跳下河来救她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这样的坏学生也有一副好心肠啊”。

　　当然，没等她好好忏悔自己对他的偏见，他已经随着那漩涡一点点地被带离了这个世上。

　　“韩嵩。”少女时期，她的声音不似之后那么干脆，有些软糯，像黏牙的糍粑。

　　“嗯？”他双眸明亮地盯着她，掩饰不了的期待。

　　“你做好准备，我妈妈很凶的。”

　　韩嵩：“……”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黎母确实很凶，听闻女儿被撞进了医院，风风火火地来，先是关心了一番黎晞，然后便将肇事者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韩嵩“认罪”态度良好，且长了一副俊俏的脸蛋儿，让人无端熄灭了几分火气。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小心点儿就行了，要是遇到别人可没有我们家这么好说话。”黎母不愿为难学生，挥了挥手，便放过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啊。眼看着就要选拔考试了还整这出，这不是耽误事儿吗！”黎母拉着黎晞的手叹气。

　　两个月之后就是升学选拔考试，针对的学生便是各学校的优秀的初三年级学生。黎晞名列前茅，是有资格参加考试的，若成功了，便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参加升学考试，可以提前准备进入高中了。

　　“妈，你别担心，我在家复习也是一样的。”黎晞安慰母亲。

　　“那这么能行呢，老师教的和你自己悟的能一样吗？”黎母愁眉苦脸。她家家境一般，但对于女儿的培养是一向很下功夫的，所幸黎晞也很争气，回回都给黎母争脸。

　　黎晞看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韩嵩，道：“没关系，有不懂的我可以打电话问老师。”

　　“阿姨！”

　　平地一声吼，黎母被吓了一大跳，转身看去：“你这孩子，这么还在这儿啊！”

　　“阿姨，你要是放心的话，让我来接送黎晞吧。我可以背她上楼，送她进教室。”韩嵩毛遂自荐道。

　　“不成，怎么能麻烦你呢。”况且男女有别，她怎么能放心女儿跟一个小子时时待在一块儿呢。

　　韩嵩咧着白牙道：“阿姨，我听说这次选拔考试的前三名不仅可以进市一中，还可以免去学杂费呢。黎晞这么优秀，本来是十拿九稳的，这次被我撞伤了，也该我来负责的！”

　　“不成不成，你还是个孩子呢。”学杂费诱人，但黎母也不是出不起这钱。

　　“阿姨，你就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我保证每天平平安安地将黎晞带回家，要是有半点儿纰漏，你直接找我爸妈去都成！”韩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韩嵩这人吧，乍一看是有几分唬人，长得俊，笑起来也阳光帅气的，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不知道“芯子”是咋样的。

　　黎母见他这光明磊落的模样，不像是存了别的心思的。再说，这个时候的人都淳朴，也没往那深处想。

　　犹豫不决之间，黎晞开口了，她道：“妈，就照着他说的试试吧，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让黎双每天跟我们一块儿上下学。”

　　“这倒是个主意。”黎母果然动摇了。她担心的无非有两点，一是女儿的安全二是早恋问题，给他们派个“监工”，时时看着，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黎晞与韩嵩默契地不吭声，等着黎母自己想通。

　　“好，那就这样吧。”黎母思索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爽快应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早恋的萌芽仅仅通过眼神就可以传递，比如现在的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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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个故事，请各位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