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渣佚

3、被替代的灵魂

　　六月炎热的太阳照射大地，学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书写着代表他们未来走向的试卷。

　　家长们在校外树荫下，焦急紧张地等待着，鸦雀无声。

　　程澄控制着漂浮的身体，望着属于她的身体，被他人霸占，代替她高考、代替她活着。

　　一年前，她不过睡了一觉，一切都变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灵魂飘到了大气层里，被一层薄膜阻隔停滞。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熟悉并控制了自己的灵魂，担忧又害怕的回到家。

　　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父母因为她的死亡而伤心，或者因为她的昏迷不醒而憔悴伤神。

　　她还活着，不，准确的是她的身体还活着，可是里面的灵魂却不是她，她被替代了。

　　初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庆幸、心酸、悲伤……。

　　能明白吗？被人替代了，却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明明不是她了啊？

　　明明举止行为习惯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就因为身体、DNA是一样的吗？

　　后来，她做过很多努力，希望有人可以看见她，无论是谁，只要能看见她就好。

　　没有用，因为没有躯体的原因，什么也触摸不到，就算再大声地说话，也不会有人理。

　　一直到代替她的人，结婚生子，父母老去，也没有办法。

　　那时候她意识到，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了，准确来说，那是真正的属于那个人的身体，而不是她的了。

　　所有她的一切，亲人、朋友、邻居、未来、现在、过去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那个人了。

　　她连过去都没有了，所有人记忆中的她，都被换成了那个人，她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那为什么她还没消失眼睁睁看着那人用自己的身体活着，就很碍眼，却无能为力。

　　愤怒、悲伤、仇恨、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席卷了她，灵魂从一开始的透明，变成了漆黑。

　　可没有用啊，就算堕落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她真的被遗忘了。

　　“请问，看见我妈妈了吗？”清脆地童音在身前响起。

　　一定是在问她旁边的路人吧，真是过分啊，居然将自己的孩子弄丢了。

　　不是说孩子是自己的宝吗？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丢掉，遗忘，认不出来呢。

　　“请问，看见我妈妈了吗？”刚刚的童音再次响起。

　　现在的路人都这么冷漠吗？居然都不回答一个迷路小孩子的问话了。

　　程澄终于不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问话的小孩。

　　眼睛！眼睛！！眼睛！！！

　　程橙嗖地一下就飘到了陶生的面前，面对面距离不过五厘米。

　　她没有看错，小孩的眼里倒影着她漆黑的灵魂。

　　她被人看见了，很奇怪，明明很绝望、很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看见小孩眼里的她又变回了一开始的透明。

　　她想，如果有眼泪，她可能已经泪流满面了吧。

　　“谢谢”你看见我。

　　陶生看着明明开始不理她，然后又嗖地一下到她面前的奇怪的姐姐，从一开始脏脏的，一下子就变干净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谢谢就消失了。

　　真的是个奇怪的姐姐，嗯！

　　陶生摸摸红耳朵，随即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一个一个问人。

　　“请问，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不知道怎么，老人听到这句话，急忙转过了头，想看看问这句话的孩子。

　　不是啊。

　　老人杵着拐杖，慢悠悠，一步一步走向陶生。

　　“小朋友，你也和妈妈走丢了吗？”被岁月侵蚀的声音，苍老沙哑却亲切温和。

　　“哎？嗯！奶奶也和妈妈走丢了吗？”陶生眨眨眼睛，她以后会不会这么老了也还找不到妈妈啊。

　　“不是的，是奶奶的女儿和奶奶走丢了，好几十年了，不敢找，不能找，找不到了。”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压抑了一辈子的话。

　　“一定会找到的！就像我一样，奶奶的女儿也一定在找奶奶，所以奶奶不能放弃。”陶生捏紧拳头，眼神坚定。鼓励他人，也是鼓励自己。

　　“妈，你在这啊，找你半天了。”一个成熟女性站在不远处，喊着老人。

　　“奶奶啊，找不到了。”老人摇摇头，神情悲伤。

　　“奶奶走了，小娃娃在哪里和妈妈不见的，就在哪里等她，不要乱跑，会找不到的。”老人收敛了情绪，叮嘱一番，转身走向了成熟女性。

　　女人挽起老人的胳膊“妈，下次出门，让人跟着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

　　陶生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刚刚那个阿姨很眼熟呢。

　　像刚刚消失的姐姐。

　　几天后老人在睡梦中离世，带着笑容。

　　她看见了几十年前，还是高中生的女儿，扬起了笑脸。

　　对她说道:妈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了，

　　不会让别人过你的生活了，

　　妈妈的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