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居》一点飞鸿影

15、颜姝

　　这世界上最了解阮誉的人是他自己，第二了解阮誉的人是颜姝。颜姝是平云城总兵颜九鼎的女儿，她聪明干练，作风强硬，南宫郁曾见过她独自在高台上指挥平云城数十名位高权重的男人，她眉间的英武利落令南宫郁也有些心折。总之她是阮誉喜欢的那类女人。她站在阮誉身边的时间超过了南宫郁，阮誉协同她出席的场合也超过了南宫郁，甚至，阮誉与她说话时也平易近人，全不似常日里武断威权的样子。
　　某次床帏缠绵后，借着疲倦与迷离酝酿出的轻松氛围，南宫郁蜷缩在阮誉后背的阴影里，忽然极小声地喃喃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阮誉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也或许是想警示她，便放下手里的卷宗，转身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睫毛扑朔迷离的眼睛，低声道，“我喜欢漂亮又听话的女人。”
　　南宫郁困倦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颜姝那样的。”
　　阮誉放开了手，转身继续看卷宗，平淡地说道，“她没你漂亮。”南宫郁没听到过他夸自己，竭力想睁开眼睛，阮誉又补充道，“你也没她听话。”
　　南宫郁实在困，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想，难道自己还不够听话吗。
　　阮誉认为颜姝听话，无非是颜姝同阮誉几乎青梅竹马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颜姝对平云城的衷心，虽然外人看来南宫郁一派天真，颜姝聪慧机敏，但阮誉却很清楚，他能轻易挟制颜姝，而对南宫郁，他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意味。比如上回，他不过去了趟沧州，她竟偷偷跑去梦蝶居，把那样重要的一个消息透露给凤阕。碍着她哥哥的江湖地位，也碍着她的身份，阮誉也不便把她怎样——他自十五岁执掌平云城来，已经十余年，这样惩忿窒欲的事情他只遇到过两件。上一件是三年前他不得不迎娶南宫郁。
　　她几乎与他人生所有难以回首的部分全部都相关。
　　阮誉的目光从卷宗上移开，看了一眼沉睡的南宫郁，冷笑了一下，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真的会走到她非死不可的那一步。
　　南宫郁固然天真，毕竟是女子，在感情上始终是敏锐的。她从江湖的传言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南宫往与凤阕往来过密的事情，固然三分真七分假，但与一名风月女子往来过密的确不像南宫往的作风。
　　倘若南宫往果真对凤阕动了心思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她见过凤阕一次，一个烟视媚行的美丽女子，尖锐偏激，颇有些视天下男人为玩物的意思，比起背景清白、性格方正的苏木白，她自然是不希望兄长娶一个凤阕这样的妻子。
　　南宫郁想起凤阕似乎曾公然寻找过一名面相丑陋的男子，并毫不避讳承认自己对他一往情深。倘若能找到这个人，南宫往也许能识趣而退。所以，早餐时，南宫郁小心翼翼地对阮誉说起这件事情，然后紧张地盯着他，阮誉却没有冷嘲热讽或威胁她，只是目光冰冷地看了她许久，才说，“我可以让人帮你找。”他话锋一转，伸手缓缓摩挲着她白玉般的脸颊，颇有些惋惜的意味，“你果然很漂亮。只是——可惜了这幅好皮相。”
　　南宫郁不明白阮誉为什么惋惜，只觉得他仿佛下一秒就会杀了自己，她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阮誉顺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目光慢慢染上狠厉，他的手指缓缓收紧，南宫郁一口气喘不上来，拼命挣扎！
　　餐室里打碎碗碟的声音很清晰，室外伺候早餐的侍女们却噤若寒蝉。许久之后，阮誉推门出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叫韩大夫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