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初二》梅花猫

33、突然间

　　这时候的冬天没有下雪，但天气依然冷，跑跑跳跳还暖和一些，坐在寒风里不能动是尤其冷。

　　宁夏穿得不少，这时候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下来，只露出一张小脸，但还是冻得有些刺痛。楚寒川不赶她但是也不理她，冷着脸坐在旁边。有人问的时候他就站起来招呼，没人的时候自顾自看书，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他本来是想替宁夏解决麻烦的，谁想到那个不良少年竟然是表哥，说起来也不是不尴尬的。一直以来不愿意表露出来的心情，这下子再也掩盖不住了。但是该存在的隔阂一直存在着，他自觉并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人。

　　于是即便喜欢也只能压抑下去，就像宁夏跟她表哥说的，他们是同学，也只是同学而已。但是不舍得赶她走，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偷偷看她一眼。

　　“你……来走亲戚？”终于，他还是压低声音开口。

　　宁夏点点头，“我姥姥家住这边，跟我大舅家住一起。”这里是南城，老城区中的贫民区。几十年前算是市中心，那时候宁夏自己家住的厂区算是远郊了，也难怪本地人都看不上那边的房子。自然，后面也都后悔了就是了。

　　城市贫民区紧挨着城中村，在这里能遇到一点也不奇怪。

　　宁夏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表哥是在附近的七中读初中，小升初的时候摇号摇中的学校。你那会，成绩应该还是蛮好的吧？”所以才能从南城考到市一中。

　　楚寒川一怔，似是不愿意回忆往事般偏过头去。

　　“你在学习上也是很聪明的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课程都补完。”宁夏转而不吝言辞地夸赞着他，“我应该是会考一中的，高中也一起当同学吧？”

　　一个不算约定的约定，让楚寒川怦然心动。

　　他不知自己是否算聪明有天分，但是毫无疑问，他是付出了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努力的。他白天辛苦谋生，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还要照顾楚红间或崩溃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理应生活在一团泥泞里，但当他看到宁夏时，就像突然看到了希望的光。

　　“有手机吗？”他看着她问。这时候手机虽然是必备品，但在学生中还是没有人人普及，毕竟大多数家长还是觉得会玩物丧志的。

　　“有，不常带在身上。”宁夏被那样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忽然就有些不敢直视。“不过今天带了。”

　　“有微信吗？”楚寒川追问。

　　宁夏默默地把手机拿出来，微信打开翻出二维码，加了好友。

　　她的好友不多，除了家人，几个交流学习的同学，就只有一个楚寒川，仿佛不属于任何一类。

　　“借你的光，今天生意不错。”他转过头看向宁夏，眼底是自己也未曾留意的温柔，“想吃点什么？”

　　宁夏指向旁边的小吃摊位。

　　楚寒川手插在兜里，大步走过去。

　　寒风是冷的，心里却是温暖的，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在他这十几年的人生中，算是极少的体验了。

　　他们所在的城市不算大，步行街就只有一条，逛街的人来来回回，总有认识的人逛到这附近的。宁夏帽子围巾一裹把脸藏进去大半，能认出她的人没几个，但楚寒川不同。人高马大的，那张脸又格外出众，路过的人总要多看他一眼。

　　一班的学生有出来逛的，看见楚寒川又看见他旁边有个女生，碍于他平时凶名在外并不敢上前调侃，只能背地里跟关系好的同学八卦两句。正好那位同学又认识赵琳琅的小弟，很快就传到赵琳琅的耳朵里。

　　赵琳琅收到消息就忍不住了，跳起来裹上外套就往步行街奔去。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楚寒川买了两盒炒粉，跟宁夏并排坐在小板凳上，一手端着一次性饭盒，一手拿筷子吃。

　　赵琳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直以来喜欢的男孩子跟别的姑娘在一起，她忽然觉得有些迷惑，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嫉妒，而是蹲在路边小摊上吃快餐盒饭也太难堪了一点。换作她自己，大概是不愿意这样的吧。

　　楚寒川长得好看又与众不同，她从小就喜欢。但是让她陪他摆地摊，赵琳琅想了想，怎么都觉得有点勉强。

　　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一般，那时候楚红还能挣点钱，因为两家是邻居而认识的。谁能料到后来赵家的小生意越做越大，楚家却是每况日下，两家的家境早就不能比了。

　　她知道现在的楚家的什么样的，也知道楚红的精神不太正常，所以自己能给楚寒川提供更好的生活，甚至于有种隐秘的想法，将来可以把他妈妈送进疗养院长期住着，楚寒川又没有其他亲戚朋友，这男人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赵琳琅一直清楚，因为青梅竹马的交情自己算是离楚寒川很近的，但是现在明显他不愿意靠近她的世界，却愿意接纳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女孩进入他的世界。

　　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的不识好歹？

　　赵琳琅站在隐蔽处沉思许久，最终冷冷地望那边两个人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刘晓军回来的时候，还是比预计的早了一点。

　　便宜表妹万一真出什么事，他回去也不好交代，差不多了还是得回去看一下。没想到两个人相顾无言吃着盒饭，也没什么逾距的，却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和谐氛围，令他作为娘家人不爽极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冷着脸督促：“我看着摊子，你们俩快点吃。”他倒是没有拉了宁夏就走，潜意识中还是要讲义气的，得让表妹和她选择的朋友一起把这顿饭吃完。

　　楚寒川难得有点无措，宁夏抬眼，见他耳根微红，想起那个似梦又似真实的梦里，昏黄灯光下臂膀坚实的男人，不由心中暗叹时光的奇妙。而她又是多么庆幸能够回到从前，回到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赵晓军维持了冷酷无情的人设，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当然也不打算无事生非告个状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本着那点血缘关系的情谊，偷偷对宁夏叮嘱了一句：“你那朋友，看着跟你不是一路人。”

　　宁夏听罢就笑了。

　　赵晓军被她笑得几乎有点恼羞成怒，愤声道，“看你挺聪明的，可别犯傻。”

　　“不会的，表哥，谢谢你。”宁夏由衷地说。不接触不知道这位校园扛把子表哥其实是个爱操心的好人，但是谁又知道每个人的将来会怎么样呢？

　　至少，她情愿陪伴着长大的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好过当年的选择叶先生吧？

　　时隔多年，宁夏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她怎么可能选择那样的结婚对象。不是白富美，不是女明星，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嫁入豪门，是个人都觉得这婚姻有问题。

　　她那些年虽然衣食无忧，心情却不怎么舒畅，甚至于常年抑郁，自然知道婚姻不合适带给女性的痛苦。所以这时候看到自己的母亲，感同身受，心里面实在堵的很。

　　然而宁妈妈好不容易生了一次气回了一次娘家，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宁夏回自己家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宁夏在一旁看着，她一开始是担心妈妈想不开，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宁老师不主动提离婚，宁妈妈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离开她的，一天都忍不了，何况永远不能相见呢？

　　宁夏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回到家后，果然看见宁老师在书房备课。过年怎么都不会没有吃的东西，宁老师中午大概是自己做了饭，锅碗还放在水池里没有洗。

　　宁妈妈随即就去收拾洗碗做饭了，主动和好的借口也有了，“晚上想吃什么？”

　　“吃饺子炒菜吧。”宁老师回答。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一点浪花都没有翻出来。

　　宁夏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于是只能低下头，躲进自己的房间看书做题。

　　寒假很快过去，眨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宁夏因为期末考的名次极好，受到了多方位的关心和关注。课前，她与自己相熟的几个人打了招呼，课间，又跑到教室外面放风想邂逅一下想见的人，可惜并没有见到。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见到，宁夏忍不住，特别留意去一班的门口观望。没看见楚寒川，倒是迎面撞上赵琳琅趾高气扬地走出来。

　　赵琳琅是没想到能遇见宁夏的，正巧遇上了，她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宁夏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人的眼神有点不怀好意。

　　很快，她的预感变成现实，听一班的同学说，楚寒川好像是转学了，转去哪里不知道，应该是在开学前就办好了手续，没有见任何人也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这个任何人，包括宁夏。

　　宁夏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一直以来她无比地信任楚寒川，因为在那个梦里自己是被他搭救了的，只是那根救命稻草只是正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但凡偏离轨道，便再无交集。

　　重来一次，宁夏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

　　或许她在他心里终究是不同的，但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