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初二》梅花猫

30、放寒假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春节前夕就更冷了。没有下雪，干冷的天气一刮风，割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疼，所以寒假里的孩子也没有出门，窝在家里看电视吃零食顺便被父母训斥。

　　像蒋文诚那样骨子里就刻着学习两个字的，那是极少数。

　　纵然宁夏是砍号重来的，她也并不能感受到从知识的海洋里获得多大乐趣，她像大多数人一样，把学习当作成就自己未来的手段，而非热爱的事情。

　　所以在寒假里除了预习下学期的内容外，宁夏还是愿意花时间来陪伴家人的，虽然目前来看，她在家里的地位等同于成绩在班级的排名，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

　　宁老师带的是高三毕业班，那种紧张程度是其他年级完全不能比的，他甚至在除夕前一天还要去上课。宁妈妈作为一个内退的家庭主妇，各种家务活填满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宁夏想要过来搭把手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会帮忙的欣慰感，反而觉得宁夏不务正业，取得一点进步就骄傲自满。

　　宁夏也渐渐发现，就像宁老师把教学当作人生使命一样，宁妈妈对于家庭主妇这份职业的敬业程度一点也不比他低。所以两个人毫无交流，却能相安无事地把这么多年过下去。

　　她或许不应该干涉什么。

　　宁夏在做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类似的心理建设以后，放佛也能放下心来去适应这个家现有的气氛了。

　　除夕当天，宁老师放假，在家里备了一天课。

　　宁妈妈早之前就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迎接新年，这一天也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当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坐在餐桌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吃东西时，宁老师首先发表新年感言。

　　“宁夏，过完年你就要准备中考了，按照你现在的成绩，只要不退步，本校高中部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重点班就不一定了。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不用我说了吧，看看你们班，再看看其他那几个班就知道了，不说成绩，学风就完全不一样。重点班按中考成绩排名，全市那么多学校，大部分人的第一志愿都是一中，也就是说你得考到全市前五十名去，下学期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

　　宁妈妈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你爸爸说得对，我看你还是有骄傲自满的情绪，假期在家还是松懈下来了。你不抓紧，人家别的同学抓紧了，可不就是落后于人了？……”

　　宁夏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心想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吗？新年第一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个饭，换个叛逆期中二病的孩子估计要摔碗走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敢摔碗的人，最多就是心里不太痛快罢了。宁夏同情了一把当年的自己，偷眼看着微皱眉头的宁老师和喋喋不休的宁妈妈，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

　　宁老师对这唯一女儿的期待如同于对自己的事业，那是必须要光辉伟岸，断然不允许有瑕疵的。而宁妈妈虽没读过什么书，成年人谁都不傻。她很清楚自己在婚姻里面显然是弱势的，但只要事事做到位，只要宁夏足够优秀，她在宁老师面前就有底气。只是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难免心理失衡，她能找到的唯一的发泄渠道，那就是宁夏，毕竟妈妈教育女儿，天经地义……

　　宁夏心里叹了口气，把伸出的筷子默默收了回来，以示听训话的态度诚恳。

　　为人子女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体贴孝顺了吧。

　　一顿饭下来菜剩了不少，也不知道一家人吃得开心不开心。宁妈妈逐一收拾着餐桌，用过的碗筷放到水池里准备洗，剩下的菜端回厨房准备下一顿接着吃。忙碌时她是极有成就感的，表现在难得地跟着电视里的音乐声在哼歌。

　　宁夏跟宁老师在一起看电视守岁，比较起母亲，她与父亲的交流更少。宁老师除了教育她仿佛没有别的话讲，除夕夜也没有拿着课本出来看的，于是两个人并排坐着不说话，好在电视里开始播小品了，满场哈哈哈的笑声略微缓解了此时的尴尬。

　　再下一个节目之前，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电话铃声响起。

　　宁老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算是事业小有所成的人了。同组的年轻老师、学生家长、甚至于指望着他带的班拉成绩的分管教学的副校长，这时候都开始陆续打电话过来拜年了。宁老师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也开始分门别类以不同的语气回复着新年好，抑或主动拨电话过去拜年。

　　这时候手机功能还不是很多，发短信拜年总显得不够重视，尤其对于这种成熟的社会人来说。

　　宁夏其实是有手机的，只是不常带在身上。她用的亲戚淘汰下来的旧手机，别人都有的她没有总觉得不太好看，所以宁老师也默许了。但是大概是怕她玩物丧志，转过头宁老师就勒令她收起来，只有节假日可以拿出来玩。

　　这时候宁夏没事做就找出来，看着那个只有贪吃蛇的翻盖手机，实在是不怎么想玩，便随手放在一边。没想到，开机以后很快就有一连串滴滴滴的声音，攒了很久的短信一下子都涌出来了。

　　宁老师狐疑地望向她。

　　宁夏心里一顿，她早就忘了手机号码都留给谁了，这时候最好不会有什么不合时宜的短信啊！

　　好在她脸色如常，稳着心态从头到尾刷了一遍，都是些拜年短信，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她发短信的女生里面除了同桌陈嫣然，还有几个熟悉的，男生有蒋文诚，有姚勍，还就是没有楚寒川。宁夏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忍不住有一丝失落，只是她想要的始终都是当彼此生命的见证，而并非谈恋爱。所以这样就够了吧，上课笔记和试卷详解都给到对方手里，这就是最好的新年祝福了。

　　宁妈妈做完了家务，便过来坐到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诡异的是竟然也是一言不发，只听着电视里的欢声笑语，直到十二点钟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

　　在难忘今宵的歌声里，宁妈妈突然望着宁老师开口说：“睡吧？”她已经不年轻了，生活操劳，心情也没有很放松，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但是此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这种眼神宁夏其实是懂的，但此刻也只能装作不懂地假作仍在专心看电视。

　　宁老师闻言顿了顿，并没有回应妻子的眼神，他轻咳一声，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会电视。”

　　宁夏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她之前一直没去细想的问题，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她的父亲不爱她的母亲，连敷衍都不愿意。

　　宁妈妈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好在她以为宁夏什么也不懂，所以只有失望没有尴尬。她站起身，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好的，那你们早点睡。”

　　第二天一早，她仍是照往常一般早起准备好早餐，然后收拾干净换上新衣服，便准备自己出门。

　　因为想事情辗转反侧很晚才入睡的宁夏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就撞上宁妈妈穿大衣，一下子就吓醒了。她急切地走过去问：“妈妈你去哪里啊？”

　　“去看看你姥姥姥爷。”宁妈妈平静地说。

　　宁夏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她的父母平日里好像很少与亲戚来往，宁妈妈的娘家在市内，所以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固定去看看，宁老师的老家在乡下，他除了寄钱基本上与那边是不走动的。宁夏略微松了口气，她的母亲虽然伤心，但也只是正常回娘家，并没有打算离家出走。

　　“那我跟你一起去。”宁夏也赶紧擦了把脸穿上外套，在这种情况下让宁妈妈一个出门，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宁夏姥爷家住在老城区的平房，当年也是宁妈妈厂子里的职工。当年厂里集资建房的时候没出钱，把名额给了宁夏一家，这些年就跟儿子一家同住。家里有个院子却不大，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难免有磕碰的时候，比如宁夏的大舅妈就很有意见，老爷子当年要是把房子的名额给儿子，他们一家三口早就能搬出去了。最后便宜了宁老师那一家白眼狼，有什么事情根本指望不上。

　　宁夏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常年不接触感情也很淡漠，所以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多想。这次跟着妈妈回娘家，她也是想去亲眼看看究竟的。一个女人丈夫不喜，娘家不靠，未免太可怜了一点。

　　老城区的巷子七拐八拐的，宁夏觉得自己走肯定会走丢，好在宁妈妈是认路的，拐了几道弯以后停在一家院门口，上前叩响了门环。

　　里面的人拉开门走出来，原本带着笑的表情立马就变得似笑非笑起来，“哟，真是稀客，军军小姑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