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初二》梅花猫

10、放榜日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根据学校通知，准初三的这届学生可以回学校去看榜了。

　　看榜那天许多人一早就围到了校门口，等着学校开门，等着放榜，宁夏也在这些人的里面。

　　就算已经做好了分到普通班的心理准备，但宁夏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不一样的人生。虽然说只是升初三的一次考试，她将来还是要上高中、上大学，人生轨迹没有太大差别，但至少她将来是打死不会报考叶明华所在的那所大学了，跟梦里的不同，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这时候年级组的老师们走出来，开始张贴榜单，学生们呼啦啦一涌而上围了过去。

　　宁夏挤不过去了，便站在外围张望，一眼扫过就看到不少之前同班的同学。

　　他们中间的少部分将会升入重点班。于是平时成绩很稳的几个尖子生此刻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看其他人的目光也多了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那些有希望却没把握进重点班的才是真焦虑，虽然没心没肺地过了一个暑假，这会儿所有的压力又都回来了。

　　成绩再差一点的倒是没几个来，反正还在原来的班级，看不看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姚勍例外。

　　他原本不想过来掺和，自己本来就是走后门进的重点班，站在这里简直是拉仇恨的存在。但是他又想确定一下宁夏到底在哪个班，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无视他人的目光过来看一下。

　　很快找到宁夏的身影，姚勍伸手便想打招呼，手扬在空中又突然顿住，妈的这算什么呢？前一次说话还是拔了人家的气门芯自鸣得意地走了，第二天宁夏就住院了没来考试，上次跟同学们组团去探病也没说得上话，而且就算给他机会道歉他也未必说得出口。但如果宁夏进不了重点班，姚勍不可避免地认为一大半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又不能让他爸把宁夏也弄进重点班，这要是开了口，自己先得被揍死。

　　想来想去，姚勍终究还是没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只怪自己当时脑子抽了，做出那种事情。他不敢找宁夏说话，又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只能从人群中挤进去找到重点班的名单看，第一个高高在上的名字，是蒋文诚。

　　妈的，姚勍忍不住骂了一句。他还真的看不上那个第一名。

　　再往下顺着找，目光略过一个又一个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在快到底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后面还有总分数，学校的说法是为了响应上面教育公平不设重点班的要求，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打散了分班，但谁不知道第一个班就是重点班，里面的不是学习好的就是有关系有钱的。

　　享受了潜规则便利的姚勍没立场指责什么，但是很显然宁夏不属于以上两种情况的任何一种。他以下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名，重点班名额就此排满。

　　姚勍的心里沉甸甸的，几乎不敢出去对上宁夏的目光。他想了想，又往普通班那边挤过去。

　　普通班的榜单前没有多少人，他轻轻松松来到近前，从头找到尾，竟然还是没有。

　　姚勍心里顿时更加慌张起来，这是连原来的班都不让待了么？成绩得有多差啊……他再次把每一个普通班都来来回回找了个遍，始终没有宁夏的名字。难道缺一次考，就要被开除了么？姚勍震惊地想。

　　人群渐渐散开，有欢天喜地的，有神情沮丧的，世间百态由此可见一斑。宁夏此刻还有心情想，大概古人中举或者落榜，跟此刻的情景也差不多了。

　　她走上前，去找自己的名字。

　　同姚勍一样，从重点班的第一个，找到普通班的最后一个。一个个熟悉的人都跟梦里一样，蒋文诚是永远的第一名，姚勍分数不高但仍然进了重点班，楚寒川的成绩在普通班也差不多是垫底的，留在原来的班级里。可是到了也没有找到她自己的名字。

　　宁夏惊疑不定地想要再找一遍，这时候原来班级的班主任走过来，对她说：“宁夏，跟我来一下。”

　　宁夏按下心底的忐忑，跟着他走到年级组办公室，里面坐了不少老师，其中就有那个绰号灭绝师太的年级主任。老太太现在只带一个班，但据说记得住全年级每个学生的名字，遇到不遵守课堂秩序的马上点名批评回头叫家长，学生们看见她都绕路走。

　　“来了？”老太太脸上遍布横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落在宁夏脸上。

　　“……老师好。”宁夏想，得亏自己不是真的十三岁，否则面对这位老师，就算没犯错误也难免心虚。

　　“知道叫你过来有什么事吗？”老太太的唇角仿佛闪过一丝笑意，看上去更可怕了一点。

　　“不知道。”宁夏老老实实地说。

　　“先看看你的成绩。”老太太把手中的花名册推过去。

　　宁夏接过来，在已经翻开的那一页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一看也傻了眼。英语和语文都接近满分，数学政治刚刚及格，物理化学离及格线差一点，剩下三门零分，是因为缺考。

　　“你这偏科偏的有点厉害啊。”老太太又看着她的眼睛说，像是等着她解释一样。

　　……宁夏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开口说：“其实我最后三门不应该是零分，最后一天考试的时候我发烧住院了。”

　　“嗯。”老太太认可了她的说法，“所以我们经过讨论，决定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补考最后三门。”

　　“啊？”饶是宁夏自以为社会经验丰富这时候也有些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成绩计入总分，按照最后的分数排班。”老太太说完，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其他的老师也在。”

　　众目睽睽之下答卷，就算给了她一次额外的机会，也是非常的公平公正了。

　　宁夏这些日子以来平静如水的心境瞬间难以抑制地激荡起来，她以为自此循规蹈矩地做个普通人，人生就可以美满幸福起来了，此外并没有过多的期许。然而就算按部就班，她一个暑假的辛苦也没有白费，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此刻的补考做准备的。上天待她不薄！

　　按照年级组长的指示，宁夏来到对面一张桌子前，埋头开始答题。老太太与她面对面坐在那里办公，身旁人来人往都是老师，时不时走到她身边看过来，宁夏心无旁骛。

　　试卷内容与之前的不尽相同，但用的原理考的知识点都是大同小异，初二的课本原本也没有几个太难理解的知识点。一个暑假的突击学习让她熟悉并掌握了这些知识点，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宁夏答完了三份试卷，走过去交给那位看起来态度又温和了一点的老太太。

　　当场阅卷，打分，三门课都是满分。

　　所有的成绩加起来，还高出重点班分数线十几分。

　　“恭喜你。”老太太难得赞赏地微笑着对她说，当场把她的名字和成绩添在重点班学生名单里，并且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半天不能偏科的问题。“你现在刚升初三，可不能感兴趣的学，不感兴趣的不学。你看看自己的成绩，文科理科都有成绩特别好和特别差的，这种状况对你以后的发展很不利的，将来上了高中无论学文学理，都有拖后腿的科目，浪费了你这么好的天分。”

　　感兴趣的科目能学到满分，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办到的，并且还不止一门。如今老太太对她寄予厚望，并不止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好学生或者同事家的小孩来看待，而是看作一件未成形的艺术品，塑造得越完美，作为老师就越有成就感。

　　面对这样的殷切希望，宁夏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原先并没有想过要做到这一步，然而却做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而自己似乎已经许多年没有因为什么而如此激动过了。

　　宁夏抬起头，望着老师开口：“我会加油的。”

　　有些事情努力未必有用，但不努力岂不是辜负此生？

　　就这样，在初三年级的一开始，宁夏就给自己划下一条不算低的水平线。她想，即便爬不上去，也不能让自己掉下去就是了。

　　宁老师应该会对这个结局满意的吧？

　　宁夏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夏末正午，烈日当空，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想起一上午的经历，宁夏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是终于又回到重点班了吧？经过虽然跌宕起伏，结果竟然都没有变，那是不是说明自己无论怎么挣扎，将来的命运也不会改变呢？她心里又泛起了隐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宁夏满怀心事地低头走着，正走到小路的拐角处，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捂住鼻子，只感觉鼻头一阵酸眼泪刷的流了出来，于是泪眼模糊地望向对方道歉。

　　这一看，看清了人自己却愣在那里。

　　少年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那双微有些上挑的桃花眼看着她的脸，阴郁沉默，却有被瞬间点亮的光。

　　楚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