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幻音》雨落千年

8、帝灵·梦起

　　“妈妈，我出去了。”秋叶和还在厨房里面忙碌的覃母打完招呼之后就拎着放了糕点和本子的篮子直接跑向了外面。
　　“这孩子，早餐也不知道吃了再走。”覃母从厨房里探出头，可已经看不见秋叶了，不过看着桌上的篮子被带走她也放心了，因为工作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不时就会忘了给孩子做饭，所以她就时常准备一个篮子，在里面放着点心和一些水果以免孩子饿着，不然她也不会放心。
　　走出家门的秋叶沿着之前的记忆往林子里走去，这里的风铃声会为她领路，尽管听上去有些莫名的闹腾，但是连在一起之后就是一曲空灵的温柔乐声，就像是夏蝉许久以前哼唱的童谣的旋律。
　　离开碧竹之海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几乎是回家就倒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如果不是怀中的本子的触感这样的真实，她真的不敢相信那一切已经发生。
　　山林间的道路并不好走，没有了灯光的改变一切都显得格外真实，却又虚幻。
　　风铃的声音渐渐的变化了，好像是知道了她的回忆，渐渐的演变成了那个时候，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夏蝉总是哼唱的童谣。
　　秋叶也在这样的时候走到了帝灵湖，明明是只来过一次的地方却让人感觉物是人非。
　　放下篮子，走到湖边，小手放入冰冷到仿佛凝聚着另一个人一切的湖水之中，莫名的寂寞染上了那双纯澈的琥珀色眸子。
　　“灵公主，是真的存在的吧，所以才会这样的冰冷。”秋叶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要借这个地方用一下。”
　　没有任何的回应，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秋叶找了一个不会被太阳晒到的地方坐下，翻开了新的一页，开始继续勾画草图，或者说直接先将最后一页完成。
　　木棉飘落，水声轻灵，帝灵湖的寒气越发的重了起来。
　　通向帝灵湖的树林里，千君停在了一棵树下，他原本只是来看看帝灵湖里的那个“人”的，但是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那个很可能是言灵者的孩子。
　　千君的表情有些不明。
　　“很诧异言灵者这种身份与你们相等的特殊存在竟然会出现在人类之中吗？”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响起，身材修长却偏瘦的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千君的身后。
　　千君听到声音转身点头致意，脸上只有尊敬并没有过多的诧异，“墨琊大人。”
　　“听仲心他们说有一个疑似言灵者的孩子闯入了碧竹之海我就想来看看了。”凌墨琊站在阴影之中微笑，“而且过几天就是鬼节了，别的地方倒没什么，只是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不慎就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冥界的人手又不够吗？”千君略带诧异的问，冥界是死亡之地，没有特殊情况根本就无法了解里面的事，就算是他也仅仅是知道冥界目前是由王后在主持大局，六位亲王虽然在陆续回归，但是还是有很大的缺失。
　　“冥界的人手从来就没有够过，但他们在意的是湖里的那个，毕竟离那个地方太近了。”凌墨琊的目光落向帝灵湖，那些秋叶眼中的寒冷在他眼中就是让人觉得格外冰冷浓重的戾气，甚至已经开始转变为了煞气，不过千年便已经是如此，她究竟在等什么？又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过得太久，她恐怕已经忘记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了。”千君也看向了帝灵湖，“但是难保她不会做什么。”
　　“魔族好战，追求力量；神族高傲，不愿与众生为伍；恶魔生于人心的黑暗，看不见光明；妖族随和，但身体过于孱弱，而人类……虽然容易受到迷惑，但是却也有着少有的能够看透本质的存在。”凌墨琊将作为言灵者的另一个人的话复述了出来，他们并不了解言灵者的真正能力和选择标准，甚至连身为言灵者的那个人都不太清楚，理由很神奇，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作为言灵者而存在的，但是能够看见真实的世界的确是条件之一。
　　“这个世界最原本的样子，真是受教了……”千君回想起那双干净得连阳光都能够轻易透入的琥珀色眼眸突然间就明白了原因，接下来的走向恐怕真的是让人觉得期待啊。
　　“那个本子是小弦的天华录，前段时间小雪把天华录的三册都一起卖给了另一个人，里面大多是小弦自己的见闻和一些收藏，如果时间没有到的话也不会被发现。”凌墨琊很随意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便消失在了林中。
　　“鬼节将至，我还是留意一下吧……”千君无奈的笑了笑，也消失在了林中。

　　在天将黒的时候秋叶带着本子和篮子回了家，刚把东西放下外出的秋父和覃母也回来了，还带着几个西瓜。
　　“爸爸妈妈。”秋叶高兴的扑到父母的怀里，小小的撒娇之后就懂事的到厨房把饭菜热上。
　　“小叶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秋父摸了摸秋叶的小脑袋，看上去与考古和文物修复毫无关系的清俊脸庞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过几天镇上有孟兰节祭，小叶要去放河灯吗？”
　　“为什么要放河灯？”秋叶呆呆的问。
　　“盂兰节就是鬼节啊。”覃母捏了捏女儿可爱的婴儿肥小脸给她解释道，“盂兰节的起源妈妈已经给小叶讲过了，现在就讲讲最有名的三个习俗吧。”
　　“嗯，妈妈最会讲故事了。”秋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覃母看着女儿这么期待笑得更加温柔美丽了，女儿果然还是更喜欢她啊，看来多讲故事也好。
　　一边的秋父已经灰化成了一堆。
　　“盂兰节有这三个最有名的习俗，其一就是招魂祭祖，摆上酒菜，烧纸钱祭奠先人后，全家人一起食用祭祀过的酒菜。其二是做法事道场，请高僧诵经，让戏班子唱戏，据说到了半夜这样的戏看的可能就不只是人了，其三就是放河灯或者瓜灯，表达对死者的思念和对生者的祝福。”
　　“啊，对死者的思念。”秋叶第一时间想起了夏蝉，目光落到了桌上的西瓜上，“所以才买了西瓜吗。”
　　“对啊，小叶想去吗？爸爸可以带小叶去哟。”秋父开始了试图扳回一城的诱拐。
　　“不去。”秋叶果断摇头，把秋父打击了个不行，“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小叶要找朋友玩吗，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覃母微笑着说完，幼稚的挑衅了自己老公一眼女儿果然还是更喜欢她的。
　　秋叶偷偷地捂嘴笑。
　　一家人就这样和和乐乐的吃完了晚饭和饭后水果，又闹腾闲聊了一会儿后就去休息了。
　　秋叶把忆殇放到枕边，然后拖着疲惫的精神进入了梦乡。
　　……
　　刺骨的寒风刮起冰冷的雪花在天地间肆虐，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秋叶站在寒风之中显示有些茫然，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在梦里，因为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的睡裙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
　　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正是帝灵湖的断崖，只是湖大了很多，断崖也高了很多。
　　纷飞的大雪将一切都染成了硬板，将崖边立着的那个纤瘦单薄的湖蓝色身影衬得更加的悲凉。
　　“那是谁？”秋叶哈出一口气，在低温下像白烟一样，在这里似乎只有她的身体不受寒冷的影响，否则梦就真的是真实的可怕了。不过作为这个背景为下雪的帝灵湖的梦中唯二的人之一，她还是想看看站在崖边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不等秋叶迈开她那两条小短腿像崖边走去，后面就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一群身披甲胄的兵士到来，手执武器冷漠的看着站在崖边的人，似乎随时打算抓走她。
　　领头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身披甲胄的将军。
　　另一个是外表仙风道骨却莫名透着令人厌恶气息的官员。
　　他们都好像看不见秋叶一样，或者说这本就是一段记忆。
　　“灵公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不如交出钥匙，陛下定会龙颜大悦饶你一命。”那官员道貌岸然的劝说道，“以灵公主的美貌成为陛下新意的宠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竟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成了灭国之人的后妃，这对以美貌与高傲而闻名的灵公主是多大的侮辱啊！
　　“你这叛国卖家，背信弃义的狗贼不配与我说话。”站在崖边的人冷冷的呵斥那官员，娇柔的女声在这漫天寒风中也有了极为凌厉的威严，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的怯懦，面对即将到来的悲哀也没有任何的慌乱。
　　这样的气度已经足够让这些征战沙场的汉子们敬佩了，这样的气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至少那个所谓的监察使是不可能的。
　　“灵公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交出钥匙你还能有一条生路！”监察使的脸庞涨红大声喝道。
　　灵公主没有理会他，一直不曾低下的头颅微抬，直视战马上的将军，深吸一口仿佛能够将她冻伤的空气，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将军，可否至此与本宫一叙。”
　　将军没有回答，却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了山崖。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像屏障一样将两人与后面的一切分隔开来。
　　秋叶站在风雪的屏障中怔愣的看着这一切。
　　这分明是小蝉讲的那个关于帝灵湖的故事中的最后一部分，那个叫做灵的公主将葬身于此，用自己的命来成全将军一生的功成名就。
　　灵公主微笑着看着将军，手上的东西不自觉地握紧，“抱歉，我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我注定是一个要死的人，所以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可以带你离开，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将军被灵公主眼中的深深绝望刺痛，他是一个将军，却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不。”灵公主微笑着拒绝，拿手上的东西塞进了将军手中，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将军的佩剑横在颈上，“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就用我的命，成就你的功勋。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