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幻音》雨落千年

7、天华录

　　入眼是有些刺眼却也柔和的临近傍晚的阳光，在层层竹叶的掩映下变得模糊不清，秋叶呆呆的看着周围，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样。
　　“醒了么。”仲心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居然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了那个湖里面，差点没来得及把你救上来啊。”
　　“湖里……”秋叶喃喃，眼中似乎还满是不敢相信。
　　“那一切不是梦哟，夏末过去了，那个小女孩的生命也就结束了。”仲心把茶放到了一边，“本就是侥幸得到人形的孩子，只不过你差点也被带下去了。”
　　“小蝉……”秋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仲心，似乎是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还是傍晚啊，那应该只是一场梦才对啊。
　　“叮铃~”
　　挂在胸前的小铃铛小小的响了一声，细小的声音还未被听见便消失在了压抑的哭声之中。
　　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在孤儿院的生活早已经让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哭声，她知道自己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草地上，眼泪汹涌不止，哭声却死死的压抑在喉间，像是受伤的兽的痛苦呜咽一样，痛彻心扉却又只能压抑。
　　被死死抱在怀里的素描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存在感，柔软的纸张安安静静的将所有的泪水都吸收了进去。
　　仲心心疼的将痛苦呜咽的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她，很久以前，在他们这样伤心的时候老师也总是这个样子，轻轻的抱着他们，安抚他们。
　　渐渐地，压抑的哭声消失，眼眶红得像是兔子一样的秋叶平静了下来，小蝉是不会想看见自己这样伤心的。
　　“这个世界上总免不了与自己在意的人离别，这是注定的。”仲心微笑着说，“不过，死亡也将是另一个开始，得到你的祝福的她会有一个好结果的，放心吧。”
　　“仲心姐姐也有在意的人吗？”秋叶问。
　　仲心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间的绸带，表情有那么些无奈，“曾经有一个吧，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个故事不知道有多复杂，讲起来估计会很花时间了。”
　　秋叶没有再问，这样的回忆总是悲伤的。
　　“我送你回家吧，我的幻术不会持续很久，要是消失了你妈妈会担心的。”仲心把她牵了起来，“这个本子要好好的带在身边啊，今后会有很重要用处的。”
　　秋叶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仲心往外面走。
　　“接下来我大概会离开一段时间，你想来的话可以自己来的，不过还是别在里面乱跑了。”仲心微笑着说，“这个地方同样保存着你们的回忆不是吗。”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大概还是清晨，覃母已经去处理目前工作的事情了，有一个幻影一样的她在屋子里，她回来之后就消失了。
　　拉开椅子坐下之后秋叶把彩色铅笔之类的东西也拿了出来，小蝉是她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尽管并非人类，可是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如果不抓紧时间记下来的话，也许有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会渐渐忘记的吧……
　　在摊开素描本的时候，有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下来。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秋叶，她弯腰捡起，却发现那是一支像是水晶一样的笔。
　　笔的样子像是毛笔，笔杆之中有着一管蓝色的墨线，还有着淡淡的墨香。
　　“这个，是和本子一起的吗？”秋叶把本子放到桌面上，手有模有样的拿起了那支笔，受覃母的影响，她的字也算是有模有样的，这么大片的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要在上面写下名字啊。
　　当柔软的笔尖触及封面的时候，普通得就像是一块硬纸板的封面被毫光浸染，笔杆中的墨线急剧减少，墨色渲染上苍白，真正的改变正在开始。
　　秋叶呆呆的看着一切，笔上传来的奇怪力量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开，但是所幸这样的变化也仅仅是几秒，墨色极速退去，原本像是硬纸板一样的封面彻底的变了样子。
　　浅金的底色，边缘绘着交缠的绿色花纹，中央有一行行云流水的大字。
　　天华录·忆殇
　　“忆……殇。”秋叶有些吃力的念了出来，鼻头一酸，差点又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了情绪，秋叶抱着正式更名的素描本，拿上所有要用到的东西一脸视死如归的给爸爸妈妈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可能会晚归就跑了出去。

　　秋叶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凉亭，那里是她和夏蝉相遇的开始。
　　翻开忆殇，拿起削好的铅笔就从第一页开始画，可是东西是准备好了，本子却出现了问题。
　　不论是什么笔都没有办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秋叶囧囧有神的拿起了旁边那一支毛笔，表情有些无奈，她根本就不会用毛笔画画啊QAQ
　　可怜的被嫌弃的笔大概是感受到了秋叶的纠结，自己抖了抖，然后在秋叶惊讶的目光中……
　　变成了一支铅笔。
　　对于这样的变化，秋叶除了无语之外也没有什么感想了。
　　夏日的白昼很长，秋叶涂涂画画很快就大概画出了前面的那些日子的草图。
　　搞定了树下和凉亭的之后，秋叶背上自己的东西直接去了碧竹之海。
　　胸前的银铃铛随着跑动晃出清脆的铃响声，今天碧竹之海仿佛离她特别近，绕过榕树跑了十来米就已经看见了竹子，再往里就看见了悄然出现的小径。
　　秋叶沿着小径到了有石桌的地方，仲心并不在，枯落的烛夜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她靠着一根竹子坐下，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石桌，那时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她就继续开始勾画接下来的草图。
　　站在竹林之中原本打算过来打扫一下落叶的白看见靠在竹子下画画的秋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即转身消失在了原地，那个东西……

　　另一边，正在竹屋前悠闲的清理着落叶的风看见他突然间救回来了表情倒是有些惊讶，这个不大可能吧。
　　“那个叫做秋叶的孩子又来了。”白看着手上的工具一脸的无语，“她手上的那个本子恐怕是大人的天华录·忆殇。”
　　风：“……”
　　“大人的天华录分为了三个部分，忆物记录着万物，忆语记录着大人所知的各种语言，忆殇是大人的旅行笔记，记录者各族情况和一些随笔，交流之类的东西。”白的表情相当的不好，“这对于大人来说相当重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孩子身上？当年这件东西是被放在飞雪琉璃阁里了吧。”
　　“我记得，雪大人说她店里可以卖的货物不多了，所以就拿走了。”风一头的黑线，“而且那恐怕是天华录整本，那孩子认识的那个小妖怪死了，所以她恐怕是在弄那一部分，才不小心打开了忆殇。”
　　白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塞。
　　“既然东西到了她的手上，那大概也算是有缘吧，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反正上面的东西也不是谁都能看见的。”风一脸的淡定，在这个地方引发冲突的话事情就不会小了，毕竟那里还有一个那么麻烦的人在啊。
　　白除了无语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现在比较重要的应该是……”风看着他，“你真的不考虑坦白吗？以我对她的了解，再拖下去你绝对会死得很惨。”
　　白一脸的无奈，“因为她还没有发现啊。”
　　“她最初的日子是在勾心斗角不断的皇甫家度过的，后来又在炼狱挣扎求生多年，早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根本就不会相信所谓的感情。为了让她对这里有归属感老师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才有今天的结果。就像霞鸣说的那样，我们都可能是要孤独终老的人，所以你能成为她的使徒已经很不错了。” 风难得良心发现安慰了一下他，“去坦白吧，这样还能好一些。”
　　“不要。”已经扑桌的白果断拒绝，“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比你还要清楚，只怪当年年少轻狂，以为把她关在身边就行了……”
　　“你还真的有自知之明啊。”风毫不留情的拆台，“你敢说你最初抓她的原因正常吗？”
　　白沉默了几秒之后坐了起来，脸上再没有平时面对仲心时的从容青涩，被时光烙印下的冰冷强势终于展露出了些许，却又被一丝慌乱和担忧充斥，“最初只是在落日祭上看见了明明没有任何力量却站在那样高的地位上的她感觉很诧异，明明无法修炼，却以那样高不可攀的骄傲姿态站在那样的地方……”
　　“所以你就抽风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封闭了自己的灵魂十几年，变成了类似于傀儡的东西。”风一脸的无语，“这样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啊。”
　　白不说话了。
　　“坦白吧。”风很淡定，“仲心的眼睛能够看透人性却看不透人心，所以她比谁都要厌恶欺骗。”
　　白继续扑桌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