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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邪 ...

  •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展大人,这次的差事怕是不好推啊!”玉宸宫侍卫总管似笑非笑的说道,“论理展大人是御前侍卫,这等事绝不敢摊派到大人身上,只是……”
      “只是什么?”展昭心里着实窝着些火,当下便也没了笑容,冷着脸问道。
      那总管见展昭真的恼了,也吃了一惊,在不敢装腔作势,忙陪了笑脸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次是我家娘娘亲自求了皇上让您跟去的……”
      展昭闻言,不禁皱起眉头,那总管见状,心里不禁叫起苦来,暗道,“谁说展昭好说话?他连皇上的召见都敢推,这次不是赶着触这霉头?”心里不住地后悔自己怎么接了这苦差事。
      “你回去禀告刘娘娘,展昭会应时前往!”说罢也不理会那总管,自顾地走了,又轻叹一声,这次又要爽约了……

      “你这臭猫!敢放白爷爷鸽子!”陋室内,一灯如豆,昏黄的光下,展昭无奈的抚着额头
      “是,是,是展某的错,”无奈,只得老实认错。
      “你!”白玉堂气结,每每面对这猫的笑脸,任是有万般不愤也只乖乖的消了火气,“那个刘贵妃搞什么?寒食节上个香还要你去保护!真是仗着小皇帝宠她就无法无天了!还有她那个干爹,我看着就有气!一脸奸猾相!”
      “玉堂……那刘贵妃与我有恩,况且,她一向懂礼,只是有人诋毁罢了,而且如果不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展昭笑笑解释道,“啊,还有啊,不可对皇上无礼……”
      白玉堂鼻尖往上一耸,朝天冲了口气道,
      “白爷爷才不管他,皇上怎么了?皇上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调你去护卫?”
      “我是御前护卫啊……那也是职责所在……”展昭好笑地看着这只从来转不过弯来的小老鼠。
      “但是,”白玉堂鼓了鼓腮帮子,忽地凑到展昭跟前,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喷在展昭脸上,惹得展昭红了脸便往后仰,“他打扰了五爷和自家猫的约会!”
      展昭白了他一眼,道,“还说,上次不是为了陪你翘了皇上的班么?”
      白玉堂一听,想起上次展昭翘了宫中护卫陪自己过了端午,把个小皇帝给气的七魂出壳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通,展昭正色道,
      “玉堂前日方从陷空岛过来,想必京城之事不甚明了,皇上新近宠幸刘妃,偏偏刘家势微,朝中显贵多有不服,幸亏王太师怜悯刘妃又以她神似王太师过世的独生女,便认了干女儿,从旁帮扶方才护得刘妃周全,”顿了顿话头,道,“近几日,我接到线报说京城里突然冒出一伙不知来路的神秘人,就盘亘在云居寺内……”
      “云居寺,不就是刘妃明日要去的地方么?”
      “是,那伙人假托进京赶考,隐匿在寺内,若不是不小心被一个小沙弥探出究竟,露了马脚。”展昭好心解释说。
      “那小沙弥倒是个机灵的,”白玉堂笑道,“既然这样,那猫儿你明日且去保护刘妃吧!”
      闻言,展昭倒吃了个大惊,放下手中的茶碗,瞪大眼睛看着他。
      “别这样看你五爷,否则五爷当你是在勾引我!”意料之中地收到展昭递来的白眼,白玉堂笑道,“怎么,不相信五爷会那么大度么?”
      展昭抿嘴笑了笑,不在答话,谁知道以这白老鼠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呢!

      “请娘娘下轿!”随侍的太监打起车帘扶了刘妃出来。
      “展护卫。”刘妃冲展昭微微一笑,算是问了礼,展昭也还了一礼,便跟了刘妃往寺内走去
      寺门外早有一住持方丈领了寺众恭迎刘妃,进了正殿,刘妃依了礼由方丈领路往各处祭拜,展昭本不是信佛之人,对拜佛无甚兴趣,便悄悄脱了众人,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去了。
      绕过一座典雅的钟楼,见旁边有一道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居贤院”,因云居寺向来接待外地赴京的举子,其间多有高中之人,因此先皇特赐了这道匾额,意为贤者居于此。
      想到那人也是冒充举子,展昭便抬脚进了院子。
        院内,因刘妃之行,举子们被告知不得出院不得喧哗,因此甚是安静,只偶尔听到几声探究争辩之声,想来是各方举子共聚一处,各抒几见吧!
      走到东头几间简朴的禅房,展昭抬眼一看,果然见了一身青布长衫颇有文气的郑明举,他便是线报中所说的带头之人,展昭心念一动,举步入了禅房,朗声道,
      “先生有礼了!打扰先生复习,真是莽撞了!”
      那郑明举见展昭身着四品官袍,眉目俊秀,一身正气,当下一揖及地,道,
      “草民郑明举见过展大人!”
      展昭并不意外,笑了笑,道声“先生客气,展某无事便逛了来瞧瞧。”
      目光便在屋内逡巡起来,见桌上摊开着诗经,展昭便笑道,
      “先生为考取功名而来,怎地有心翻阅诗经了?”这话问的并不奇怪,虽说四书五经有诗经在内,但历来科考却甚少涉及罢了。
      “闲来无事随意看看,”郑明举笑道,“虽说为功名而来,但总归不能死读书了。”
      “先生说的是,”展昭微笑颔首道,“我虽是一介武夫,但也看过些许文书,不知先生最属意哪一篇?有何高见?”
      郑明举拿起书,道,“草民喜欢的和其他仕子略有不同,说出来也不怕大人见笑,别人多爱无衣之论,我倒喜欢那首上邪了。”
      “上邪,”只听那郑明举吟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展昭细看那郑明举,只见他双目中充满悲愤,语调到了最后的绝字,几乎癫狂,心下明了,不禁叹道,只怕又是一个为情所恼的!
      “好一首上邪,好一个乃敢与君绝!”展昭赞道,“上邪,相信是一个古来的爱情誓言吧!郑先生既钟爱此诗,只怕是心有同感吧?”
      郑明举一愣,道,“想不到展大人竟如此敏锐!不过恕在下冒昧,请问展大人,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展昭愣了一愣,一个硕大的鼠脸浮现在眼前,便在也禁不住微微一笑,似叹似语道,“不是是否心仪,只是情之所钟,再不能罢手了……”
      郑明举见展昭面带笑意正在出神,不由得心下黯然,张口欲言,见展昭已回过神来,正看着自己,便有些自弃的摇摇头,道,
      “展大人,草民该研读功课了,不知……”
      “啊,是展某卤莽了,”展昭笑着冲郑明举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展某告辞了!”
      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道,“展某倒希望佛门圣地莫染血污,好好的糟蹋了一座古刹……”

      又经了许久罗嗦,方才行完全部礼节,刘妃好似有些心神不定,连素斋也未进便婉拒了方丈的挽留,急急地要回宫去,出了山门,随侍太监扶了刘妃上车,刘妃似有些不舍,往寺庙有看了一会,方才抬脚上了车,却不小心自怀中掉了一枚玉佩出去,展昭俯身拾起玉佩,扫了一眼,便微皱了眉头,却仍递与刘妃,道,
      “娘娘,自己的东西,要收好才是!”
      刘妃一震,进了马车,淡淡的说了声,“多谢展护卫关心!”
      车行不远,展昭便察觉前方一阵异动,心中一叹,暗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一条青色身影远远地自前方走来,在离车队不远处站定,数十名大内护卫列队护住刘妃车驾,而那人正是郑明举,他的身后紧紧地跟着十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只闻脚步之声,便知皆是高手!
      “郑先生好兴致,下山游玩么?”
      “展大人心知郑某为何而来,”郑明举喟然长叹道,“我欲与君相知……”
      只听马车内,刘妃一声娇呼!
      “兰儿,你,终究不肯见我一面吗……”郑明举黯然道
      马车内,刘妃并不答话,一时间,山路上静了下来,只余轻微风声。
      “兰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郑明举仍是不甘的问道,双眼已充血,只死死地盯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还是,你情愿躲在这华丽的笼子里……”
      展昭见郑明举似疯癫般痴痴地看着马车,似要透过厚厚的车壁,看到心中眷恋的情爱,心中不忍,轻轻说道,“郑明举,她不会和你走的……”
        “你说什么!”郑明举蓦地偏过头看向展昭,“不会的!兰儿绝对不会抛弃我!”
      展昭轻叹一声,道,
      “你心里,明明清楚的很……”
      “不!不会的!兰儿!你回答我!你不会的对不对!回答我!”
      回答他的仍然是一片沉寂,郑明举紧握双手,指甲深陷手掌中,半晌,嘶哑的说道,
      “兰儿,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呵呵,没关系,你背叛我我也不会抛弃你,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你先做什么?”展昭惊觉不对,但却晚了一步,只见郑明举一挥手,那伙人便冲了上来与众侍卫斗做一团,展昭见郑明举往刘妃车驾处走去,展昭正待阻拦,早已有两个黑衣人拦了上来,展昭举剑冲一人凌空劈下,那人见状忙折身后撤,却不意正中展昭之意,展昭趁那人所露空隙,巨阙连刺三剑,直中另外那人心口三道大穴,此时有不少护卫业已制服了对手,剩下的黑衣人也不过负隅顽抗,当下便有人上前截住了被展昭逼退那人,缠斗在一起。
      郑明举见大势已失,急匆匆奔到刘妃车驾前,伸手扯下帘子,就在这当口,展昭已扑到近前,却不料车内吹出一股白烟,郑明举躲闪不及,倒在车前!
      展昭忙俯身探他的脉搏却是回天无力,厉声道,
      “娘娘金贵之人,为何以毒害人!”
      那厢,只见刘妃美目含泪,颤抖着滚下马车,扑在郑明举身上,痛哭起来。
      此刻,黑衣人已全部伏诛,展昭见刘妃哭的凄惨,反而于心不忍,过了好一会,刘妃慢慢的止了哭泣,走到展昭面前,倒头便拜,展昭扶起刘妃,只见刘妃一双杏核眼哭的红肿,方待硬起心肠询问,刘妃却自己说了起来。
      “五年前,我还是一个普通低级官吏家的女儿,那是一个寒食节……”刘妃的眼光已慢慢迷茫,“我们老家素来有寒食祈福的传统,当时,我只有十四岁,头一次去那么多人的地方,我怕的很,可谁知,我偏偏与爹娘走散,后来,我便遇见明哥,明哥才十八岁,我还记得,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看我急的快要哭了就走到我跟前,安慰我,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就爱上他了……可是,”
      刘妃惨然一笑,道,“他是个小生意人,没念过书也没有钱,但他对我好,还亲手雕了一对玉佩,刻上我们的名字,这佩,我一直珍藏着……我爹却一心想让我嫁入大户……那天,我和明哥在郊外一间茅屋里相聚,我指着那首诗,一字一句念给他听,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谁知,天意弄人,我爹花了大笔的钱把我送进宫做了宫女,从此一别,再也……”
      展昭叹了一声,道,“既然相爱,为何还要害他?”
      “我,我还能怎么做?”刘妃咬了嘴唇,泪水扑簌而下,“我早已与他私定终身,甚至,甚至,曾怀有身孕……可是,我现在是贵妃!我怎么能,怎么能……”
      言罢,已是泣不成声。
      “我好恨哪,恨老天为何让我遇见他!”

      “是真的吗?”蓦地,一道白影飘然而来。
      “白玉堂?”展昭见白玉堂突然跑来,又说了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十分疑惑,但素知白玉堂虽然个性跳脱,但绝不是胡来之人,便道,“白兄何出此言?”
      “猫儿你真的不知白爷爷为什么这么说?”白玉堂冲展昭挑挑眉,“你心中明明也有怀疑。”
      “你是说……”展昭一惊
      “不错,猫儿不必怀疑你的判断,”白玉堂展颜一笑,道,“刘妃分明在说谎!”
      刘妃闻言娇躯一震,厉声喝道,
      “白玉堂!你休得血口喷人!本宫所言句句属实!”
      白玉堂嘴角一挑,道,“你所的自然不假……”
      见刘妃与展昭皆挑了眉,便又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
      “你却是假的!”
      “你说什么!”刘妃大惊,“你胡说,什么假的!白玉堂你……”
      展昭打断刘妃的话,道,“娘娘且莫着急,先听听白兄所言再气不迟。”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白玉堂继续说道,“我气不过你要猫儿来保护你,便去了你干爹那,本来想给他点颜色,不过,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刘妃闻言瞬间瞪大双眼
      “不,与其说是你干爹,不如说是你爹!至于你提出要猫儿保护你,我看你是看猫儿心肠好,指望他会同情你为你搏一些筹码,而你这次上香就是计划好了冲郑明举来的!”
      “不!不是的!”刘妃忙不迭地摇头否认!不住地后退着,“不,不,不是的……啊!”
      突然刘妃一声惨叫,众人看去,竟是那中毒身亡的郑明举!
      “是你……”刘妃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便气绝身亡。
      “郑明举你……”
      “展大人,这个女人就是王太师那个所谓死了的女儿!”郑明举咬牙道,“她与兰儿一同入宫,两个人最谈的来,兰儿单纯,把她当作亲姐姐看待,甚至把曾经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了她!可谁知,后来兰儿得到皇帝的宠幸,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与他爹密谋害死了兰儿,她变易容成了兰儿的摸样!”
      白玉堂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我从王老贼那里听到了,但是兰儿既然入了宫你又是怎么得知她的消息的?”
      “是这样的,我与兰儿真心相恋,临走之前,兰儿对我说,她入宫后,要我变卖了老家的房产在京城开了家布店,每天夜深时,我便在城墙外的出水口处等她的信儿……就这样,我一直与兰儿悄悄的通信,连这个女人都不知道,直到一年前,我接到兰儿的一封血书!是兰儿被逼服毒后用血写成的!她密令一个平素亲厚的小太监偷偷的传了给我让我赶快逃走,我这才知道,兰儿已经被他们害死了!我决心为兰儿报仇,但他们父女并不罢手,秘密的买通杀手杀了兰儿一家人,又怕被我识破阴谋,就买凶追杀我!我在逃亡时碰见一个恩人,他交会了我一门武功——龟息功,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计谋……”
      说罢,郑明举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展大人,白少侠,我并非有意欺瞒你们……”
      “唉,”展昭轻叹一声良久,忽然说道,“展某真是惭愧,我其实并未怀疑刘妃的话……”
      “不,展大人,你心地纯良自然想不到这邪恶之事,即便你心中有所怀疑,也只会当作是自己猜疑过度。”
      “你倒了解猫儿,”白玉堂咧嘴一笑。
      “白少侠见笑了,生意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郑明举笑了笑,道,“展大人想必十分怀疑那玉为何会残缺一角吧?”
      见展昭点了点头,郑明举说道,“兰儿的遗书说过,她在最后时刻特意磕破了玉佩,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昭雪冤情!”
      “展大人,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希望,大人能让我再去兰儿墓前看上最后一眼……”

      郑明举静静地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坟包,他手中抱着一块木版,背对着众人,专注的写字。
      “展大人,”郑明举疲惫地说道,“这是兰儿的坟,我想尽了办法脱了当年为兰儿传信的小太监偷出了兰儿的尸身,一年了,她连块碑都没有……现在好了,兰儿,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要回你自己的名字了……”
      血腥味?展昭皱眉,蓦地想到……
      “郑明举!”展昭扑到郑明举面前,只见他的心口插着一把闪着光的匕首,木版上,几个鲜红的字——爱妻刘雪兰之墓!

      尾声
      “虽然晚了,但总算没有过了寒食,”白玉堂飞身跃上屋顶,把酒递给展昭,“来,猫儿,不醉不归!”
      展昭心知白玉堂为了宽慰自己,便感激的笑了笑,接过酒,狠狠地灌了个痛快,又递还给白玉堂。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朦胧的问道。 
      “不早不晚,”白玉堂轻轻揽过展昭的肩,“就在你说了情之所钟再不能罢手之时……”
      展昭努力的睁了睁朦胧一片的眼,笑道,
      “死老鼠,专会听墙脚……”
      白玉堂也不回他,只是静静地拥着他,看着他,唇畔眉尖满满的都是幸福……
      月正中天,一片树叶轻轻地飘落,展昭伸手接过,曼声吟道,
      “题诗花叶上,寄与接流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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