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爱你》尘与飞鱼

5、丑小鸭变天鹅

　　大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冬青的头发终于长到及肩，梳了个利落的丸子头，皮肤也变白了，整张脸好似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洁白无瑕。

　　丑小鸭终于兑变成美丽的小天鹅了。

　　巴掌大的脸，偏偏眼睛却很大，水汪汪地简直占据了脸的三分之一，小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嘟起来的时候，粉嫩嫩的，简直可以拧出水来。

　　她虽称不上惊艳，但是够耐看，而且越看越讨人喜欢。

　　于是，冬青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了，这其中，男性居多。

　　以前不愿与她结伴的同班同学，拉着她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奔赴有男生陪伴的饭局，逛街出游。

　　看，这就是冬青向往的大学生活，和一群年纪相当的女生，每天有逛不完的街，聊不完的话题，一起探讨学校的男女感情。

　　冬青再也不逼呆瓜到图书馆占位置了，因为总有男生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就远远挥手打招呼。

　　“嗨，小学妹，这边坐”

　　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还脱下身上的外套用力擦一擦，恭敬请她入座。

　　虽然受欢迎的滋味大大满足了女孩内心的虚荣，不过冬青可是很有原则的青春美少女，她并不是所有的殷勤都照收不误的。

　　一般她会故作优雅地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哪位男生也在呆她翘楚以盼，而正好那人长得也不错，她便落落大方的走过去。

　　久而久之，冬青便渐渐冷落了呆瓜，可是不管冬青走到哪里，总能看到呆瓜的身影，远远的，在他视线看得到她，而她不觉得被打扰的地方。

　　冬青本来就是个话唠子，聊到开心处，拍手大笑；有时被男同学嘴上吃了豆腐，娇嗔地追着他们打；有时候一起打游戏，踢着腿互相交流心得；有时走到男生宿舍，听到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循声而去，那些男生像约好了似的，全都向她敞开衣襟，她哭笑不得，叉着腰朝他们作鬼脸，然后跑开。

　　冬青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优越感，她从男生殷勤的目光中找到了自信，原来自己并没有妈妈说的那么丑。

　　小时候，亲戚朋友来家里，总是喜欢捏捏冬青的小脸蛋，夸她长得漂亮，可是她妈妈不知是出于谦虚还是什么原因，总是一脸不屑地说，这丫头长得随他爸，丑死了。

　　所以冬青长年在妈妈的认知里，常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自卑。

　　不过，这种自卑感终于在开放的大学时代被稀释了。

　　她每天都玩到很晚才回宿舍，回来后盘腿坐在呆瓜的墙上，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自己一天的收获。

　　呆瓜总是被从床上抓起来，默默地听他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聊得兴奋的冬青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说得越开心，他的眼神就越灰暗。

　　他分享她的喜悦，却无法进入她世界，他那无言的世界，她又看得懂么？

　　冬青突然凑到他面前。

　　“呆瓜，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心情低落的呆瓜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呛了一下，困惑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冬青满满的信心又减了几分，仍执着地问“你说，我长得漂亮吗”

　　呆瓜便用眼睛仔细品评她的五官

　　冬青也大方地更主动靠近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地迎视着他，好似大荷叶上滚来滚去的两颗露珠。

　　她的鼻息宛如三月的春风似的，轻轻吹拂在他脸上，呆瓜心中激荡了一下，整个脸刷的红到脖子根，转向别处。

　　冬青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转过来。

　　“你也承认我好看，对不对”

　　呆瓜脸被固定住，不敢再看那双摄人心魄的大眼睛，只能闭着眼睛点点头。

　　冬青开心地倒在床上，双脚乱踢。

　　“呆瓜，我决定了，要铩羽归来，重新追求白杨哥哥，我要和思诺学姐公平竞争”

　　呆瓜一腔奔腾的热血瞬间凝固了。

　　你看，冬青本来就是叽叽喳喳的人，就像树上的小鸟，一只叽叽，另一只喳喳，这样才能互相回应，引入更深的话题，挖掘更多的乐趣。

　　可是她和呆瓜，向来是她来猜他的心思，如果猜对了，呆瓜仍就一言不发，如果猜错了，他便摇摇头，所以他们两人的对话，就是他默默地负责摇头或不作声，而她叽叽喳喳的自说自话

　　呆瓜有时撑腮看着她，看着她把呆瓜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说完，又开始说自己要说的话，然后自说自话地也可以聊上好半天，他常常想，要是换作别人，会抓狂吗。

　　冬青突然停下来，插了一句“废话，当然会抓狂呀”

　　呆瓜摸摸鼻子，不敢有多余的心思，这丫头读心术读得真是炉火纯青呀。

　　每次都被推得远远的呆瓜想，或许冬青已经对自己抓狂了，她一直希望有人能陪她聊天，现在终于有人能满足她的夙愿，又怎么愿意和自己这个哑巴浪费唇舌呢。

　　有时候两人正在路上走着走着，一个男生突然出现，毫不客气地推开呆瓜，邀请冬青一起去看电影

　　冬青身不由己被那男生拉着跑了几步，突然甩开那男生的手，转身问呆瓜。

　　“呆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呆瓜阴沉着脸，顾自走开。

　　远远地，听见那男生抱怨道“学妹，你理那个哑巴干什么，人家又不领你的情，哎哟，你干麻打我呀”

　　“你要再敢骂他哑巴，我就跟你绝交！”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行吗！”

　　冬青甩甩手“不去不去了，心情不好，烦死了”

　　“别呀，姑奶奶，我这票可是排了老半天才买到了，不去多可惜，要不，等我们看完电影，我就去买一份必胜客孝敬他老人家，行不行呀，我的姑奶奶”

　　“这还差不多！”

　　冬青和那男生越走越远，呆瓜从墙角里走出来，望着他们的背景，手握成拳。

　　回宿舍的时候，只见呆瓜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撑着腮一动不动，好似石雕像。

　　本来略显疲态的冬青几步跨上去，开心摇着呆瓜的手

　　“呆瓜，你是在担心我，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对不对！”

　　呆瓜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往楼上走。

　　冬青将手中提着的沉沉的袋子塞到他手里，讨好地说“看，这是我给你带的夜宵，必胜客超级至尊披萨，我可是等了很久才买到的哦，买到后就藏在怀里飞奔着回来，现在还热气腾腾的，你快趁热吃吧”

　　呆瓜看也不看，直接把袋子甩开，冬青飞扑过去，隔着阳台栏杆，眼睁睁看着她准确无误的掉入楼下路灯旁的垃圾桶里。

　　冬青心中哀嚎“要不要这么准，要是掉到地上还可以捡起来，可是掉到垃圾桶……”

　　她心中小颤了一下，忽地就怒气冲天。

　　“呆瓜，你太过份了，我，我……”

　　“呯！”

　　回答她的是响亮的关门声，冬青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冲着门里大喊。

　　她张牙舞爪地对着门乱踢乱踹。

　　“死呆瓜，臭呆瓜，给你脸你不要脸，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我要跟你绝交！”

　　门突然哐当一开，冬青以为呆瓜听到她的危胁反悔了，正要开门求饶，谁知他用眼神告诉她。

　　“随便！”

　　未等冬青反应过来，门又被关上了。

　　冬青又在门口像泼妇似的骂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呆瓜戴上耳塞，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睡大觉。

　　于是第二天，冬青便很难看到呆瓜的影子，她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的房间早已空荡荡的。

　　她晚上睡觉之前，他还没回来。

　　原来，一个人若是有意无意躲着一个人，连见一面都难。

　　冬青蹦蹦跳跳回宿舍的时候，宿管朱姨问她“冬青呀，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和纯熙在一起，他人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冷落人家很久了。赶紧飞奔回宿舍，可是宿舍里被子仍叠得很整齐，俨然是还没回来的样子。

　　她在校园里找呀找，终于在图书馆楼顶找到了他，楼顶上还有一对情侣，相拥着坐在一个角落里卿卿我我，而他占据着另一个角落，双手撑着栏杆，抬头仰望着星空，高大挺拔的身影显得寂寞萧条。

　　冬青突然很心疼他，轻轻扯了他的衣服，他的身子僵了一下，仍没有回头。

　　冬青也难得的安静，一直站在他旁边，陪他看星星。

　　站了一个小时，她的脖子都仰酸了，他的视线才从星空里转移下来，低头地看着她，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她嘟着嘴道“呆瓜啊，我猜得出你要说的话，可是我猜不透你的心，你的心到底是怎样的呢，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刻意隐藏起来呢”

　　呆瓜眼神望着她，目光中是浓浓的哀伤，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像要将她包裹起来，冬青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的脸缓缓压下来，他的瞳孔中映出她受惊的蝴蝶般，扑散着翅膀般的睫毛，他就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她平静的湖面，惊起层层涟漪。

　　冬青紧紧闭上眼睛，当她以为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的唇也只是轻轻擦过她的额际，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眼里促狭的笑，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气急败坏的打他。

　　“死呆瓜，坏呆瓜，竟然捉弄我，死呆瓜，臭呆瓜，再也不要理你了”.

　　呆瓜一边躲，一边无声地笑，他仰天对着星空低低叹了口气，只有老天看得到他眼里的落寞。

　　冬青低下头，狠狠踢了下脚下的石子，暗暗骂自己“傻冬青，笨冬青，自作多情的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