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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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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月5日星期三
我身体像被装进了一个紧巴巴的盒子,动弹不得。
那时候世界在我眼里就好比一串带着lomo效果的蒙太奇电影镜头,每个人拖着残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但很快就变成了白花花地模糊成一片,再也看不清楚。耳边人声很吵,可我却听不清是说的些什么,因为脑子里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应该很短,可连时间概念也模糊的我觉得好像有几个小时那么长。然后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哥!说话!跟我说话!哥!!”随着这个声音,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脸,黝黑的皮肤,焦急的神情,满脸沾着雪沫,瞪着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死盯着我。
我嘴张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我……没事……”身体的麻痹感还没有褪去,我挣扎着想先坐起来,可一动就全身疼。望着满眼围观的人,有一半还是老外。我听见旁边一个5、6岁的金发小男孩对妈妈说,这个大叔会飞。那女人告诉儿子,大叔是不小心摔倒了……还有一个华裔的男孩在问要不要叫救护车……我嘞个去!这再疼我也要站起来。“Ben,扶我一下……”
Ben连忙扶住我,我就这样被小威和Ben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站起来,Lina想过来帮忙,小威一把推开了她。动作很粗鲁,和平常对Lina无微不至的呵护截然不同。所以除了他自己,我们三个都被他的动作吓着了,尤其是Lina,完全愣住了。
“你干什么?!”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对Lina。“是我硬拉她一起滑的。”我很见不得男人对女人无礼,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何况我说的是实话。
Lina捂着脸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反复小声说着对不起。
我甩开小威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Lina身边,叫她别哭了。谁知道我这么一说,她反而哭得更凶了。在我和Ben都手足无措的时候,还是小威过来安抚了Lina一番,她才平静了一点。
“Ben,麻烦你先送我回旅馆。”还是别打扰他们吧。
再三确认过我没大碍之后,我让Ben回去休息,折腾这么久他应该也累了。Ben说晚饭的时候再来看我,让我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他。等一个人了,我才有空来确认一下伤势。
我脱掉羽绒服和毛衣,右肩很疼,可镜子里看不出什么,也没有淤痕,也许是肌肉拉伤吧。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还好没有流血,可能是地上的枯枝划的。左边小腿淤青了一大块,这就是我一瘸一拐的原因。在确定没有什么内脏破裂和脑震荡的潜在致命伤之后,我坐在床上回想当时是怎么飞摔出去的,却只记得脚下好像被东西绊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没有受什么大伤真是万幸。
然后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跑出来了。有人敲门,我打开一看是Lina。她眼睛还红红的,看见我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站在门口跟我说了好几遍对不起。我最怕女孩子哭,忙说自己没事,又说是我硬要滑的,是自作自受。好一番哄才让她打消了要水漫金山的架势。愁人~我是伤员诶,让我休息一下吧。
“小威呢?”
“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不敢跟他说话。Eric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凶过……”Lina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没事的,他肯定是担心你的安全才这么紧张。过一会儿他就会跑来哄你了。”刚刚忘了检查一下心脏,一阵刺痛。
送走Lina,我又给Ben打了电话,说自己想睡觉,晚饭就不用叫我了。然后吃了两颗止痛药,睡了过去。
等我从光怪陆离地梦里醒来,外面已经黑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房间里也黑黢黢的,我忍着全身的酸痛爬起来打开台灯。口干舌燥地灌了两杯水,又觉得饿了,于是出去找东西吃。
到冷冷清清的餐厅看了一下,没什么人,干脆就跑到酒店下层的酒吧去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我在吧台找了个位置,要了一杯小轩,本来想点鱿鱼丝下酒,结果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那个单词怎么说,就要了爆米花。
酒吧不大,但是人很多,中央一个小舞台上现在有一个男人在唱歌。光线很暗,看不清那人样子,他弹着吉他,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抒情英文歌,蛮有味道。
歌唱完了好一会儿,我才注意到刚刚唱歌那人就在离我不远的吧台喝着啤酒。他也在看我,眼神交汇的时候,他举起酒瓶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也用同样的动作以示礼貌。然后他过来坐到我旁边,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很典型的欧亚混血。
他第一句话就是“I knew you。”说得我摸不着头脑。
“Have we met before?不好意思,我英文不好。”
“今天下午,在滑雪场,你摔倒了。我当时就在旁边。Are you alright now?”
我暗叫法克,这次真是丢脸丢得漂洋过海啊。
混血帅哥叫Andrew(关注《天上掉下个大帅比》的小天使,可以为彩蛋欢呼了!),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香港人,十几岁才来的英国,所以中文完全没问题。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我说他唱歌很好听,他说谢谢,他是在这里上学,课余就来这个酒吧唱歌打工。
这时舞台上一个女歌手刚好唱完一首快歌,也不知道是要搞活动来活跃气氛还是什么的,就开始了点歌的环节,一个大婶很蛋疼地点了《HotelCalifornia》,也许这让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我看见她旁边的大叔吻了她。
我随口说不知道能不能点中文歌。Andrew说他们也会几首中文歌,比如《中国人》《龙的传人》。我耸耸肩,说还是算了吧。可他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追问我想点什么歌,说说看。我说孙燕姿的《遇见》肯定不会弹吧。Andrew嘴角一扬,说小弟不才,刚好会弹,然后问我会不会唱。我说会啊,干嘛?Andrew说要不要自己上去唱,他免费给我伴奏。
当然不要!还嫌丢脸没丢够吗?果断拒绝!
谁知道Andrew维持着他的有内涵的笑容,跑到台上去很快地说了一堆话,然后随着他手指的方向,酒吧里的人目光唰唰唰聚光灯似的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嘞个擦的!什么状况?
然后Andrew叫我上去,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我就这么被逼着上了台。
“干什么?”我没太听懂Andrew之前说的什么,尴尬地问。
“我给大家介绍说有个中国朋友想唱一首中国的歌,大家都很欢迎啊。”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丫那么欠揍呢?
“我唱不好啊。”
“你已经上来了,就唱吧,大家不会挑剔的。”然后他又用英语说了几句,底下的人又一边鼓掌一边起哄起来。
死就死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不可能比白天都“雪山飞熊”更丢脸了。“那我们不用先对一下key吗?”
“用你的key唱吧,我跟着你。”原来还是个高手。
我突然想先说两句,虽然知道台下没什么人能听懂,不过无所谓。“我的最好的朋友和兄弟在圣诞节要结婚了,我想把这首歌送给他。”Andrew听我这么说,翻译了一句,底下的人开始四处张望。我连忙补充道:“No,he\'s not here.我这两天就要回国,不能参加他的婚礼,所以想把这份祝福留下。”然后我清了清嗓子,唱吧!
随着我的声音,旋律也从Andrew的指尖流淌出来,不管有没有走音,节奏准不准,台下的人都很安静地听着。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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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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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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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著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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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大家真的很捧场,我唱完之后掌声非常热烈,还有人吹口哨。我向大家鞠了一躬,下了台。Andrew跑过来说我唱得很棒,我自嘲说自己什么水平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是骑虎难下。可Andrew说他是认真的,我唱得很有感情。我只能说谢谢。他要请我喝酒,我说应该我请他,谢谢他帮我伴奏,不过太晚了,下次吧。